想到一会出门的时候不用打伞，江明茉很高兴，她走在铺了红毯的地板上，呼吸着从缝隙间穿进来的凉风，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样子，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她先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拿出护肤品的小样在脸上涂涂抹抹，又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

排队出关后，江明茉到行李转盘处拎回自己的行李箱，跟着路标找到等出租车的地方。

路上和司机聊天，师傅也是个热心能侃的，说这些年国家发展迅速，尤其是数字化支付的全面覆盖，出门不用带卡和现金，只要一部手机……哗啦啦讲了一堆，江明茉脸上带笑，听得认真。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后到达酒店，江明茉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拿了房卡上楼，一进房间就踢掉鞋子，换上酒店的拖鞋，打开箱子拿出换洗衣物，先去浴室洗澡。

洗好出来后江明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她拿起烧水壶做了简单的清洁，再装满水插上电，从包里翻出充电器，边给手机充电，边刷起手机。

现在是19号早上8点08分，江明茉打开微信，点开文件传输助手里面分享给自己的一篇文章：

4月19-20日，法国马赛国家芭蕾舞团将携布农维尔版《仙女》登陆S市艺术中心，精彩演绎这部开“足尖舞蹈”之先河的浪漫主义芭蕾代表作。此外，舞团还将带来“最欢乐古典芭蕾舞剧”《堂·吉诃德》（第三幕）。一场演出看“两部”传世经典，值得期待……

江明茉在候机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全部内容了，她直接下拉到文章的最后，扫描二维码，进入跳转的购票链接。

幸好！今晚演出的票还有剩余，本来江明茉想早点买票，但最近的天气时不时下雨，她怕飞机来个晚点或者其他意外状况，索性等到了酒店再买更保险。

她快速下单买了一张最贵的VIP票，虽然中央的座位卖完了，她能选到的位置靠边缘，但至少离表演的舞台很近，她需要清楚地看到台上芭蕾舞表演者的容貌。

晨曦的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来，打在手机屏幕上，亮度自动调节，江明茉觉得有些刺眼，于是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光而坐。

就在这时，她感到了饥饿，来得突然就像一阵风，却格外强烈。但转念一想，机场的食物选择少且味道一般，飞机餐又不好吃，她这一路上除了喝水统共就吃了几个小面包，外加一点水果。

江明茉打算出去吃个早饭，刚拿起外套穿进一只袖子，想起司机师傅说过现在点外卖特别方便，配送也很快，又马上把外套脱了，拿过手机开始下载外卖软件。

注册账号，输入酒店地址，她在眼花缭乱的商家里特意挑了间离酒店比较近的，显示送达时间是半小时。

点好外卖后江明茉放下手机，一一关闭之前打开的APP，让手机专心充电，然后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个正在放电视剧的台。

是什么内容她并不关心，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就喜欢外放声音，这样显得没那么冷清，有种活着的感觉。

外卖比预计送达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江明茉从门口小机器人手里接过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速度和她过去所生活的城市相比简直太感人了。

她打开餐盒依次摆放在桌上，鲜肉小馄饨、油条包麻糍、豆腐汤，还有两个虾饼，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都是她心心念念快长出花来的小吃。

看着电视里的谍战片，吃着简单却美味的食物，江明茉胃里一阵温暖，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烟火气，偶尔鼻子发酸她都忍了回去，把点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

后来江明茉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以往这时在那不勒斯还是饭点，但她早上吃撑了不饿，准备一会去外面逛逛，探索更多的美食。

这一觉江明茉睡得很安稳，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去卫生间洗脸，化妆，换上一条白色的绸面长裙，外面披上一件米色短西装，穿上同色单鞋，是时下流行的芭蕾舞鞋风，将需要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准备背出门的托特包里，拿上房卡出门。

下午的阳光在云层中半遮半掩，没有上午那么热辣，凉风习习，非常适合现下流行的CityWalk。

有好久没来S市了吧，江明茉在心里做着算数，那晚之前就有一年多没来了，到现在至少有个十二年。

她跟着人群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闲逛，累了就找一家咖啡店坐着，点杯饮料休息一下，之后继续散步，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江明茉在美食榜单上找了一家餐厅坐下，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后慢慢悠悠地坐地铁往S市艺术中心去。

表演是晚上7点15分开始，她到的时候是7点。

江明茉先去机器上取了纸质票，根据指示牌找到对应自己座位区间的检票口进去，顺着地上的显示灯来到她所在的第2排，从过道这往里走一个座位就是她的位置。

等到剧院里的灯都暗下来时，江明茉左手边靠过道的那个座位依旧空着，而她右手边还空着两个座位。

音乐声响起，幕布缓缓地从两边散开，温暖的壁炉、二层阁楼、木质旋转楼梯上缀满了鲜花……唯美的西式布景徐徐展现在江明茉的眼前，她还没来得及欣赏完——

有人在她左边轻声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江明茉依声侧过身体，眼睛不舍得从舞台上离开一秒，她屈起双腿想让出更多的空间，可是剧院相近两排座位的间距实在有些狭窄，迟到的两人走进来时难免要紧贴她的膝盖。

一个是穿卡其色短外套的女生，下面是条黑色的百褶短裙，江明茉看了眼觉得这身装扮有点眼熟。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穿一身黑，走路带风，江明茉的裙摆有一侧开叉，被他一挤瞬间从腿上滑了下去，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皮肤，在昏暗中如同两片莹润发光的白贝母。

有托特包放在身上，江明茉不会担心走光，她快速拉好裙子，抬头专心观赏舞台上的表演。

年轻的苏格兰农民詹姆斯在与艾菲结婚前夕，梦见一位身穿雪白纱裙的林中仙女，她的后背上有着一对半透明的小翅膀，舞姿轻盈活泼，她向詹姆斯表达了爱意，詹姆斯也被仙女的美丽深深吸引。

婚礼当天，艾菲和伴娘们忙着挑选婚礼配饰，村里衣着破烂的女巫来到詹姆斯家中，想要烤火取暖。詹姆斯觉得她是不祥之兆要将女巫赶走，但新娘艾菲请求让她留下。

女巫给众人看起了手相，并宣称艾菲最终会和詹姆斯的好友古恩在一起。没有人相信女巫的预言，艾菲和其他人上楼去换新衣。此时詹姆斯再次见到了仙女，仙女对詹姆斯即将结婚感到伤心，让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一幕被喜欢艾菲的古恩看到并告诉了众人。

艾菲相信詹姆斯，按照苏格兰传统，她已换上了与丈夫家族衣着颜色相同的红裙子，亲朋好友们围在一起载歌载舞，祝贺这对新人。

仙女再次出现，情难自抑的詹姆斯在婚礼上抛弃新娘，跟随仙女进入森林。另一边戴上头纱的艾菲找不到詹姆斯，惊慌失措……

幕布合拢，第一幕结束，头顶灯光大亮，广播通知观众有20分钟的幕间休息时间，人群纷纷从位置上站起，往公共休息区走去。

江明茉起身站到过道边方便里面的人出去，之后她又坐了回去。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跃，额间因为情绪激动而沁出了一层薄汗，她从包里找出纸巾轻轻擦拭。

有的人天生适合舞台！

江明茉的眼中似乎还在回放着身穿仙气飘飘的纯白色纱裙，头戴轻盈灵巧的水晶配饰的林中仙女，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清新脱俗的笑容。

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更紧致了，单薄的皮肤下面是常年习舞练出的肌肉线条，优美、健康，仿若一棵清贵挺拔的青竹，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节节升高。

都道是时光匆匆，物是人非，故人易变，她走上了自己的计划人生，一步一个脚印，完美实现了当初年少气盛时许下的诺言。

而自己呢，多少个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她都无法逃离那片绿色的困境，宛如被囚禁的夜莺、被割去翅膀的天鹅，命运始终站在她的对立面，帮助她的昔日旧友们一个个攀向人生巅峰，却唯独放任她在泥沼里挣扎、沉沦。

江明茉怨毒地盯着舞台上厚重的红色幕布，在心中默默发誓：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