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长公主想一出是一出,玉生黑着小脸,为她准备了车舆。
当夜,嘉长公主拜访昭长公主府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端王府收到消息,也急匆匆起了程。
当夜丑时,昭长公主府正堂,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赫连渺被青月从锦被中薅出,打着哈欠坐在八仙椅上,瞥向深夜来访的嘉长公主:“青月,你们退下。”
青月领侍女们退至门外,打着哈欠守在不远处。
正堂内,嘉长公主率先出声。
“你倒是喜欢赫连复那窝囊废!”嘉长公主破口便是大骂,“眼瞎!”
赫连渺气笑:“深夜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自然!”嘉长公主理直气壮,“你做了不体面的事,难不成还怕我骂?”
赫连渺轻笑,指尖轻勾,嘉长公主便跌跪在地。
她云淡风轻,睥睨欣赏着跪得不甘心的嘉长公主。缓步踱向她,低声轻喃:“怎么总是让人不省心?乖一些,可以吗?”
嘉长公主被清丽的面容突然“袭击”,分明是见惯了面庞,却还是令她无端红了眼。
她哽住喉咙,恼羞强装镇定:“省心?凭什么让你省心?你还不是为了赫连复?我为何要让你如愿?”
满是质问与不甘。
赫连渺心微微抽疼,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过一般。
人心的偏颇与成见,是神也越不过的鸿沟。
“不是为了赫连复,只是他恰好是皇帝。”赫连渺极尽残忍戳破这层皇室血缘、救国救天下的遮羞布,“乱世最重要的是稳民心,待天下太平,你想如何都随你。”
嘉长公主冷笑:“还是偏心,若你偏向我,何尝不能扶我上位,为我稳定局势!”
赫连渺沉吟:“我只有一年阳寿,扶持你……怕是时间不大够。”
嘉长公主脸色僵硬,讷讷问出声:“一年?”
“嗯。”赫连渺不觉得说出这些会怎样,她坦诚、她问心无愧,至于结果如何,尽人事便好,“待天下太平,你尽管去争,如何?”
嘉长公主垂眉眨动眼睑,颤动的睫毛一下又一下,似雨中乌鸦,在迷茫盘旋着寻找海上的桅杆。
良久。
“好。”
沙哑动听。
赫连渺恍若将心扔到醋坛子,酸得牙疼。
诚然,她希望赫连帛有个好结果,能得偿所愿,可大势不利她,她只能摁住勃勃野心。
命,少来由己。
人世间,只有寥寥几人能逃脱开天命枷锁。
赫连渺扶起嘉长公主,劝她:“天色不早了,回府早些歇息吧。”
“不要!孙儿也要留在府中!您不能在这件事上厚此薄彼。”
赫连渺沉吟:“留吧,让青月给你找个院子。”
“嗯。”嘉长公主正欲转身,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身问赫连渺,“上次送您的面首如何?您可喜欢?孙儿又买了几个新的,您可要试一试?”
赫连渺眼角抽搐:“不必麻烦,有上次那一个已足够。”
万一再送来个身份不得了的,那她以后该怎么活?
单是眼下这一个,她已经耗了极大心神。
“您满意吗?”嘉长公主极有态度,兴趣更甚,“不若孙儿替您调教几日,再送回来?”
“!!!”
赫连渺忙摆手拒绝:“不必,他身份上有些参差,暂时作为门客留在府中,万不可再辱他清白名。”
嘉长公主抿唇,有些不甘:“可他生得貌美,是天底下最绝色的皮囊,您怎可暴殄天物?就算他身份有异,一棍子打过去,他不就记不起来吗?”
赫连渺:“……”
终于,赫连渺发现无法与嘉长公主在“男人”的问题上统一,只得心累请她离开。
赫连渺因着温晦之的事发愁,一个人散步,溜达到春芳园前。
“唉。”
赫连渺正欲转身,突然听得一声——
“喵呜~”
她顿住脚步,望向正在院中饮酒赏月的温晦之。
月影清瘦,白衣沉稳,左右三两声虫笛,四下七八下风动。
“公主进来坐坐?”
清冽嗓音呷着酒的香醇与辛辣,如同蛛网上蚊虫,一旦沾上,哪怕清醒,也只能挣扎着被吞噬。
赫连渺下意识朝他走过去,凝着他那双轮廓完美的丹凤眼。
他眼中无物,却又不是混沌的迷茫。
她说不出这种复杂的感受,再回过神,已经坐到石凳上,手中捻着一杯酒。
“桃花酿。”温晦之脸上笑意惆怅,“这几日我脑海中总是浮现些奇怪画面,这桃花酿做法便在其中。”
赫连渺扯唇,心不在焉笑笑,将桃花酿一饮而尽。
清甜微苦,酒味不重。
回味之后,又缓缓上头。
颇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酌吟乐趣。
“温公子厉害。”赫连渺夸赞着放下酒杯,不敢再饮下去,唯恐言其不当,“大米呢?我来看看它。”
赫连渺话音一落,被温晦之藏在身后的黑猫纵身一跃,扑到赫连渺怀里,喵呜个没完,又蹭又踩,亲昵至极。
温晦之望着一人一猫,饮一杯桃花酿,脑海中闪过奇怪又零碎的片段,似有一道窈窕身影。
他微阖凤眸,抵住额头,又撑着饮了一杯,以压制汹涌又陌生的“记忆”。
赫连渺同黑猫玩得愉快,余光瞥见他柔弱模样,关心道:“温公子可是不胜酒力?不若我扶你回房?”
温晦之迟钝应了一声,紧接着手臂一紧,隔着衣裳,他的皮肉也能感受到那抹滚烫,紧接着,是馥郁花开的春季芳香,恍若置身玉兰花谷,漫山遍野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