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状况越发糟糕,安澜拖着虚弱的身体,抱着孩子出现在了林溯母亲冉静的家门口。
这是个走头无路的决定。
凭借着心中对林溯残存的一丝丝期待与信任。想着他即便不再爱自己,也至少该爱这个孩子。
可是冉静目光中的嫌弃与厌恶让她感到如芒在背,现在的她对于冉静来说,不过是儿子成名道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无情的羞辱与讥讽如脏水一般泼在安澜身上,她浑身颤抖,低下头选择沉默。但愿自己的隐忍可以让这份反感就此了结,不会再转嫁到孩子身上。
好在,孩子是冉静的亲孙子,冉静再毒也不会毒到对孩子弃之不顾。
当孩子的重量彻底脱离安澜的双手时,安澜心里像是被割掉了块儿肉,痛到几近窒息。她离开时的脚步那般决绝,身子就像一道光。须臾之间,彻底淹没于人海。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学生时代与林溯经常去的一处山坡上。山上风大,发丝在空中乱舞。
多想纵身而下,让此生纠缠着的喜怒哀乐就此安宁终止。如果上天没有留下选择生死的机会,那么至少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安澜抽了几口气,缓缓地向前挪了半步。
“叮叮……”
一声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使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即刻崩散。安澜怔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面根本就没有号码显示。
“喂。”她尝试着接听,一个温柔清亮的女声传入耳朵,既熟悉又陌生。沉吟半晌,恍然想起是姐姐安娜。她俩毫无血缘关系,唯一的纽带是安澜母亲在安澜十二岁那年改嫁给了安娜的爸爸,夫妻俩在许多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双双过世。从那以后,安娜很快移民去了美国,姐妹俩的生活再没有了交集。
对于这个姐姐,关系说不上亲密,却也如大多数姐妹一样,曾一起挽着手逛过街,偶尔聊聊小烦恼。
安澜怎么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老天爷看她太可怜,在死亡的尽头处为她画了一个圈,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她坐在地上,听电话那端的安娜开心讲述着自己的婚礼计划并邀请她参加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苦楚,放声大哭起来。
安娜顿时慌了神,听安澜断断续续的讲述自己的遭遇后,她决意邀请安澜赴美治疗。
这无疑是给一个堕入黑暗的人一丝光明,尽管治愈的几率比七个月前更小,危险系数也会更大,但是对于此刻走向末路的安澜来说,她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月后,她办好了所有手续,启程赴美。
直到在手术室外,她都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主治医师告诉她这个手术需要切割掉部分海马体,可能会损伤大脑记忆。问她有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嘱咐,她只淡淡说了句没有。
人,究竟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将一次的生命生生掰裂成两半,从此再不粘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