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官的手触摸到了熟悉的金线和莲纹,整个人就像静止了一般。
不对,不对。
她急忙再次将本命剑化作一段绸缎蒙在了自己眼睛上,低头再次重新审视自己。
——宫装。
是了,是她在五年前才会穿的宫装。
金线与莲纹交织,细密的针脚蜿蜒到了脚踝,正是中州嫡皇女的服饰。
九疑山银官才不会穿这身服制,可幻境里的根本不是银官,而是五年前的宋烛昼。
覆眼的绸缎很快被摘下,在她手里重新幻化出了两柄银剑。她似乎有些急了,急切地想从这里出去,挥洒的剑气一道不落的击打在了远方,却根本打不中银官以为的边界。
剑气只是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远方也根本没有听见银官想要的打击感。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多费力气再挥出剑气,转而把剑锋横在了戏伶的脖子上。
“戏伶,这是你的罗生海,你不该来解释一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语气是宋鹤林从未想过的冷冽,溶于她血脉中的那一部分冷意像是终于遮掩不住尽数泄出——仙人姐姐她,好像自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变了之后就开始格外不对劲起来。
戏伶还是一身人间花旦的穿戴,只不过从先前张扬的彩衣变成了现在的白衣。一身格外简朴的素衣,布料也是粗糙得很,只有两截水袖所用的白布看起来倒还算细腻。
她被剑锋抵住,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此刻只呆呆地看着银官。若是平日里有人这样蛮横无理地对待她,她一定马上挥袖把她打出十万八千里去,可偏偏是现在。她身上那身戏服像是褪色了一般,连带着她的妖力也像是褪色了一般。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想看一眼你们在里面进展地怎么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拉进来了。”
三人都已经发现这里的异常。宋鹤林在他所熟悉的住处找不到司药司,银官睡一觉起来莫名被幻境套上了从前的衣裳,戏伶也奇异地被拉进了自己的法器中还失去了妖怪的法力。
银官慢慢地放下了剑,又重新坐回了树荫处。只是宋鹤林看着她的背影就能看出她的焦躁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还尚未厘清,仙人姐姐却像是对变故的一切都毫不在乎。又或者,可以说是,束手就擒?
正所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生海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三人都出乎意外的地步。不多时便有人冒出来叫住戏伶。是一位年龄约莫在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刚一看见戏伶便急忙拉住了戏伶。
“哎哟,薛漱你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随我回去。欸,太女殿下?”来人本来是急匆匆想要把戏伶拉走,却在看见银官之后便一震,匆匆诚惶诚恐地行礼。
“殿下万安。小的实在没注意到殿下竟然在此处,冲撞了殿下还请恕罪。”
这一句话出口,宋鹤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时间点,分明就应该是当初仙人姐姐还在嫡太女的位置上的时候。那身宫装仙人姐姐也一早就认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呢?那可是她曾经穿过的衣裳。
金线交织,九十九朵金莲点缀在她的裙摆,交领的衣襟上还盘着两只金龙。
“无事,起来吧。何事如此匆忙。”银官隐在阴影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开口时便已经带上了嫡太女应有的高贵从容。
那人赶忙拉着戏伶随他一同跪下,答道,“江州薛氏进宫献礼,家主特意找寻了江州有名的戏班想要在宫宴之上献礼。小人出来找寻这冒失姑娘。”
“原来是薛漱姑娘。方才姑娘在宫城中许是迷路了,既已寻到,你便把她带回去吧。”
宋鹤林站在银官身后,仙人姐姐好像不想让人将他发现了去,将他藏在身后一丝身影也未露出。宋鹤林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若说从前的仙人姐姐虽然也是滴水不漏,但好歹恣意潇洒像是偶尔驻留的风,兴趣来了会喜欢逗一逗旁人,师门相处像是幼稚的小猫一样随意却又透露着亲昵。
但现在的仙人姐姐像是被框的方方正正尤其滴水不漏,几句答话不失皇室气概真正像是养尊处优位高权重的嫡太女。
那戏伶愣愣地被拉着给银官行礼然后被那大叔拉走。
那大叔唤她…薛漱?她什么时候有名字了?还是说…是她曾经的名字?
薛漱木然地被拉走,接着又有宫人紧忙上前叫住银官。
“太女殿下,太女殿下。宫宴快开始了。”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银官十分平静地答着那宫人。
那宫人恭恭敬敬地告退,一时间这段宫道只剩下银官和宋鹤林。
“仙人姐姐…?”
“嗯,小殿下。”她回头,嘴角微微拉起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现在倒是可以喊我皇姐了,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