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厌:“原来还是有你能听懂的嘛。”
不动明王耳朵轻轻抖动,嘴巴微微张开。
谢长厌:“不会吧,真饿了想吃我啊。”
说是这么说,谢长厌也没被不动明王的神态吓到,将其轻轻放下,不动明王没有行动,端坐着仰头看谢长厌。
谢长厌:“今天想吃哪儿?”
“这儿?还是这儿?”谢长厌指指自己身上的部位,“怎么指哪里都没反应。你也很讨厌我吗?你不回应我的话,那我就自己猜咯。”
看见谢长厌接下来的举动,不动明王的瞳孔瞬间放大,吐息紧张期待。
在地下室的铜灯照射下,谢长厌的面庞忽明忽暗。
黑环浮现,他抬起左手,用力捏住右手中指指尖向下一压,发力反向一掰。
手掌筋肉泛白,动作很慢很慢,像是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细微惊悚的“咔咔”声响起,指尖缝隙一点点渗出殷红的血珠,又滴落在地。
中指指甲一点点裂开,被谢长厌强行从甲床上剥离,暗红色的鲜血流淌在苍白手指形成的山丘之中。
谢长厌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一切,瞳孔漆黑,仿佛这具身体不属于他自己。
长时间面对骸骨的无进展对话,让他产生了浓厚的莫名情绪。
像是回到了那个曾经无能为力的青州院子。
谢长厌举起那枚带血指甲,铁锈味几乎要钻进喉咙,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他轻轻丢下指甲,不动明王张开了深渊般的巨口。
谢长厌嘴角微微扯动,目不转睛地盯向那漆黑的一片,似乎自己也被卷进了腹中,感受不到疼痛,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直到看见残片落地,不动明王并没有吃掉他掰下来的指甲。
而是从口中吐出了,一个深黑的泡泡。
泡泡悬浮空中,深邃如夜,仿佛将周围的一切光阴都隔绝在外。
谢长厌伸出残缺的手指,血红指尖轻轻触碰到泡泡的表面,透过墨水般的阻力,用力向泡泡缓缓按去,直至没过中指的三道黑环。
刹那间,泡泡破了。
空气里没有想象中的爆裂声,而是忽如其来的,无数的、细小的、繁杂的声音被释放,从微弱逐渐变得响亮。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是那样陌生又熟悉。
从他的记忆深处,遥远的低沉的呢喃声响起,最终混为一句话:“是你曾经说过太吵了。”
谢长厌愣住了,手还停留在空中,鼻尖嗅到了阴雨天潮湿木板的发霉味。
他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总是下着雨的青州小院。
光脚踩在木板上,他一个人安静听着小院外的声音。
是,他从一开始就能听到很多声音,只是他不知道该告诉谁。
倘若说出去,寄人篱下的日子会被当成疯子吧,当他站在院子里,万物的声音都在响起。
元宵佳节,炸开的爆竹声,绚烂的火光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热气氤氲中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的温柔密语。
长夜漫漫,谢长厌用五指抓挠自己的胸膛,一遍又一遍,抓出道道血痕,但感觉那里面还是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这些声音让他不舒服的,他衣衫湿透,轻声说:“太吵了。”
从此,万籁俱寂。
想起来了,不是没有回应,不是讨厌你,他们一直都有在说,一直都有在回应。
是你拒绝了他们,是你没有接受他们。
是你没有在听。
谢长厌走向骸骨,俯下身去,单薄背脊对抗着疯狂冲刷的煞气。
他张开双手,似乎也同步听见了多年以前玄色鳞片的张开声音。
听到了蛇躯曾经游动在大荒原野的自由声。
听到了末日般的动静,孤身困在洞窟里的蜷缩声,还有人依偎着将头轻轻碰向它身躯的声音。
谢长厌拥向骸骨,骨刺洞穿肩胛。
时隔千万年之久,又有人再次拥抱住了它。
煞气化为微光,将谢长厌笼罩,这一次巨蟒骸骨没有拒绝他。
谢长厌:“你太孤独了,所以你一直就这么将自己封闭在这里。”
他轻声道:“其实你已经不孤独了。”
不动明王没有接受他的献祭,是因为他本就拥有无可比拟的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