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议定,众将皆退出中军帐,唯有任将军留在了最后。
“王爷,我等皆要去探望文将军。”任飞景问道,“王爷可要同去?”
“本王便不去了。”林弈摇摇头,拿出一瓶药递给任飞景,“还请将军代本王把伤药送去。”
任飞景接过药瓶细一打量,不由得惊道:“这是……花吹雪!”
排名第一的外伤药,号称可活死人肉白骨的花吹雪。不仅能祛腐生肌,且清凉镇痛、祛疤除痕,堪称是千金难求。
“王爷,这花吹雪旁人没有,九宫楼主又怎会缺了。”任飞景不由得可惜道,“这药可是用来救命的啊!”
“不过是一瓶药罢了。”林弈道,“你且去罢。”
花吹雪固然难得,但人心更是难得。他罚了文脩军棍,总得安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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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景劝解未果,只得拿着药膏自行往文脩营帐去,这会儿众将皆前来探望,倒是热闹的紧。
文脩正卧在榻上,说话时也透着几分无力。众人见他这般可怜模样,不由得都叹息几声,又劝他不必多虑,只管好生休息。
任飞景正是此时来的,他先问了问伤势,随后便把花吹雪递给文脩:“王爷命我来送药给你。你且好生养伤,伤愈了才好上阵杀敌。”
姬将军离得最近,一眼瞥见药瓶的模样,不由得愕然道:“花吹雪!”
随着他这一声惊呼,众将的目光皆聚集在药瓶上。花吹雪这等灵药,他们这些人都是只闻其名,如今听说眼前这药膏是花吹雪,哪怕只能看看药瓶,众人也想开开眼界。
然而九宫楼主却只是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反而向任飞景确认道:“是……王爷让将军送来的?”
“这是自然。”任飞景笑道,“我哪里能有花吹雪。”
文脩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失落:“烦请将军,代我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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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文脩起身整装,披衣戴甲。
盔甲上身,沉重地压住背上的伤口。文脩下意识微微蹙眉,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束好甲带,挺直了肩背向门外走去。
“文……文将军?”姬华锋吃惊地看着文脩向他走来。九宫楼主微微颔首见礼:“姬将军。”
“夜巡之事,我一人便可。”姬华锋劝道,“文将军既然身上有伤,还是应当好生休养才是。”
“明君不能畜无用之臣,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文脩摇摇头,“将军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些许小伤,不碍事。”
姬华锋见劝不住,也只得道:“文将军若有不适只管派人与我说一声,切莫勉强。”
文脩微微一笑,谢过了姬华锋的好意:“我晓得了,多谢将军。”
两人各点一哨人马,分头巡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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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隐约传来人言马嘶之声,林弈扬声唤了值夜亲兵来:“外面何事?”
“禀王爷,是文将军带人巡营。”
林弈微微一怔。
四十军棍不是好捱的,何况白日里他亲自观刑,文脩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是亲眼所见。纵使是九宫楼主,也没有这会儿就伤愈的道理。
……到底还是不同的。
林弈闭了闭眼,吩咐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文脩进到帐中,衣甲整齐,身姿挺拔,看不出丝毫不妥。
“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林弈望着文脩,心绪有些复杂,“文楼主,今日多有得罪,万望楼主见谅。”
“王爷言重了。”文脩道,“王爷治军严明,我素来敬佩。何况军令如山,不能为我一人乱了规矩。”
“文楼主高义。”林弈叹道,“只是楼主有伤在身,还是多休养几日,切莫勉强自己。”
只是寻常一句安抚的话,林弈却分明瞧见文脩轻轻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
“王爷不必担心,这般伤势不会耽误什么。”文脩收敛了笑意,神色平静道,“如今灭霆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余诸事……都不打紧。”
林弈微微颔首,目光落到了舆图上:“刘邵即败,霆国再无可用之人,攻破沈黎指日可待。”
文脩闻言,也走到舆图前,“王爷准备如何用兵?”
林弈屈指轻扣着舆图:“吴耿两位将军从阳泉进兵,本王带大军走晋熙,分兵两路,合围沈黎。”
文脩轻笑一声,抬手指点舆图:“从此处走有一小路,沿途并无关卡阻碍,直通沈黎城南。”
林弈大喜:“此言当真?”
文脩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递与林弈。这舆图不过巴掌大小,仅绘了霆国地形,但山川地形标的清楚明白,甚至比林弈所用的更详细几分。
“久闻九宫楼探事周密,果然名不虚传。”林弈看着手上舆图中多出来的一条小路,轻声叹道。
“末将愿领一哨人马,奇袭沈黎。”文脩抱拳道。
“那便辛苦将军了。”
文脩再次行礼,退出了中军帐。
那条小路,所知人不多,是他亲手添在舆图上的。
他多次去沈黎,熟悉各处关卡道路,却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用到,当真是……
时也,命也。
翌日,文脩带一千兵马,绕小路前往沈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