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间休息的时候,林墨轩的手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他并没有去邀功请赏的意思,自己挑出扎进伤口的毛刺,清洗过后重新涂上一层花吹雪。想了想马上要去侍奉母妃用膳,林墨轩还是从包裹中拿处白练,仔仔细细地裹住了伤口。
——带着这样难看的伤口去服侍母妃,不免太失礼了些,还是遮住些比较好。
然而等他打理完自己的伤口匆匆赶到父母所在之处时,却只听到——
“你来迟了。”
冷洛娴甚至都没有看过来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这样一句,便示意侍女继续摆桌子。林墨轩依旧不做任何争辩,只走到冷洛娴身边几步外的位置屈膝跪下来:“是,请殿下发落。”
冷洛娴不再理会,抬手唤灵衣过来为她布菜。林弈却是多看了林墨轩一眼,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少年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并不合身,而是略显宽大了些,衣袖也长了三寸。但是这三寸的长度并不能覆住缠绕在掌心的白练,反而在玄衣的映衬下愈发明显。
林墨轩正欲答话,冷洛娴却已先轻笑了一声:“我罚的。怎么,王爷又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一个“又”字,锋芒毕露。
林弈顿了一顿,方才道:“本王能瞧见的,旁人自然也能看的到。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入京中,你我这把年纪倒也不怕什么,只怕连累了阿莲的名声。”
此言一出,冷洛娴面色骤变:“你……用女儿来威胁我?”
“本王是不是威胁,王妃心里应该很清楚。”林弈冷声道,“阿莲是本王的女儿,本王自然会为了她的声誉多加考虑。但是,阿莲也不是本王一个人的女儿,若是王妃坏了风评,本王也无计可施。”
冷洛娴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林弈拦她是真,但这话也确实不是威胁。有林弈这个手握实权的大陵亲王坐镇,她的亡国公主身份并不会影响到女儿,但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传出了心狠手辣的名声,女儿的品行自然也会被外人怀疑。
哪怕是为了阿莲——她必须做出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假象给外人看!
被林弈一句话震慑住,即使对方言之有理,冷洛娴却也十分不悦。她不开心,自然也不能让林弈高兴。冷洛娴抬眼看了看面容瞬间苍白的少年,轻笑了一声道:“听到你父王说的了么?下一次,想个让别人看不出来的法子。”
“是。”
林弈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母子二人话语中的含义,顿时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冷洛娴看在眼中,这才觉得心底生出些许快意来。
你用阿莲让我投鼠忌器,我也能拿捏了林墨轩让你心生顾忌。哪里还有什么琴瑟相调鸾凤和鸣?无非是各自掌握着对方的弱点,谁也不敢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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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林弈几乎没怎么动筷便拂袖而去,冷洛娴却是心情愈发舒畅。她慢条斯理地用完晚膳,让侍女服侍着漱口净手,这才招手叫林墨轩近前来。
林墨轩不敢怠慢,膝行两步上前。冷洛娴垂眸浅笑,柔声问道:“你说,这次该怎么罚才好呢?“
“跪刑或是吊刑,不知殿下喜欢哪一种?”林墨轩轻声问道,“这两样都是细碎折磨人的法子,最是耗时间,但却又让人看不出的。殿下若要罚,这一夜时间便足够了。”
“那就……先用吊刑罢。”冷洛娴颇有兴味地笑了笑,“明晚再试试跪刑,或许本宫就知道更喜欢哪一种了。”
“是。”林墨轩低声应下,“那下奴先去准备了。”
少年人俯首一拜,方才起身退出去。吊刑本来也不需要什么,林墨轩出去寻人要了一捆麻绳,略想了一想后便往林莫怜的住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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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莫怜今晚没有陪着父母用膳,只让出云去传话道是累了想要休息,实则却是不想看见林墨轩。却不想她留在下榻处用过夕食后,远岫忽然进来禀道:“郡主,大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