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冷洛娴发出一声冷笑,“原来,你就是这样说动了阿莲,让她为你冲锋陷阵。”
林墨轩浑身一僵,正待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一道内力从百会穴送入,逆着督脉下冲而去。
玄衣少年狠狠一咬唇,硬生生把所有的痛呼哀嚎咽了下去。
经脉逆行,原已经是极痛,而更难忍耐的却是内力牵扯起附骨钉随之而来的跗骨之痛。昨夜里的吊刑牵动附骨钉的时候,他原以为那便是附骨钉的厉害了,殊不知真正动用内力的时候,那份在血肉中纠缠更甚于剥皮剜骨的剧痛才是附骨钉名列武林禁术的缘由。
——也是,也是,附骨钉这样的禁物,理所当然会比绚颜更难忍耐才是。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冷洛娴嘲弄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自己选择了附骨钉,却连这一点疼痛都不愿意忍受么?”
林墨轩直到这时才发觉,方才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躲开了母妃的手。
附骨钉牵动起的痛楚不仅仅是在运转内力的那一瞬间,更在其后的绵绵不绝,因此他完全不曾意识到在他经脉中搅动风云的内力已经散去——哪怕这时他已经躲开了母妃送入督脉的内力,却依旧无法阻止附骨钉一层又一层叠加而至的痛苦。
玄衣少年缓了一口气,这才低声道:“求殿下,让人把下奴绑了。”
抗刑闪躲是大罪,但……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能忍受住这样的跗骨之刑。
“不准。”冷洛娴冷冷道,她抬手捏住少年的下颔,强迫其与自己对视,“你最好给本宫牢牢记住,你与阿莲不一样,你没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是。”
“天渊之差,云泥之别,你怎么敢妄想阿莲会与你是相同处境?”冷洛娴嗤笑一声,“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生出这样的妄念?阿莲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落到你这种境地。”
“……是。”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从母妃离开王府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阿莲是被选择的,而他是被抛弃的。
“你能明白就好。”冷洛娴放缓了语气,声音轻柔地问,“那么,阿莲是你什么人。”
“妹妹。”
内力再次从百会入体,牵动着附骨钉在还未散去的痛楚上更叠一层剧痛。林墨轩不自觉全身战栗发抖,额前的冷汗汇聚滴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阿莲是你什么人?”冷洛娴再问。
“妹妹。”
附骨钉被第三次牵动的时候,少年人口中发出一声破碎的惨呼哀嚎,整个人蜷缩在地颤抖成一团。
“殿下!”一旁侍奉的荷衣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低声劝道,“殿下不能再罚了。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惊动了王爷和郡主的。”
“是么?”冷洛娴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她脚边狼狈挣扎的少年,“一个苟延残喘的奴隶,竟敢与郡主兄妹相称,不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他岂非还要去煽动阿莲为他出头?”
“殿下,实在不能继续了。”灵衣也忍不住劝道,“倘若惹出人命,只怕也会牵连了郡主啊!”
“人命……”冷洛娴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清明。她盯着林墨轩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容,半晌后终于挥了挥手,“拖下去罢。”
*
荷衣灵衣也是乖觉,见冷洛娴总算松了口,当下也不拖延,一左一右扶起林墨轩便出了屋子。
林墨轩已是疼得站不住,勉强挣扎着离开房屋便顺着墙边滑坐下去,过了许久后方才缓过这阵疼痛,低声道:“多谢。”
荷衣和灵衣对视一眼,灵衣点点头便先进屋中去,只留下荷衣一人伸手扶了林墨轩起身:“住处在这边,请随我来罢。”
把林墨轩带到暂时的住所,荷衣索性又去帮人打了水送进来:“殿下那边有我们姐妹在,公子早些休息罢。”
林墨轩道了声谢,挽起衣袖便准备梳洗。荷衣转身欲走,只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转回身来:“公子恕我多嘴,只是……殿下不过是想要您一句话罢了,您何苦要和殿下为难呢?”
“不是我要忤逆殿下。”林墨轩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这就是我的答案。”
“可是,受苦还是您自己。”荷衣叹道。
“那也没有办法。”林墨轩轻声道,“我是不会让步的。”
“……您和殿下不愧是母子。”荷衣神情颇为复杂。
这对母子是如出一辙的固执,也是如出一辙的……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