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现在一定很生气。”林莫怜急促地说着,“她原本就防备你,认为你会撺掇我替你出头,这次我留你在身边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还有,母亲最厌恶失控的感觉,今天你跟着我走,让她失去了对你的掌控,这只会让她更加愤怒恐惧。”
少女一字一句地分析着,眉眼中却多了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担忧:“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之前就不该把你留下。”
“阿莲没有做错,你只是想保护我。”林墨轩放缓了语气,“是我不对,我不该和母妃置气,不该让她为此忧虑。”
他看得出来,阿莲的担心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母妃。
最初的阻止是怕他受到伤害,可是当她推测出母妃此刻的恼怒和恐慌时,她也是真心实意地为母妃而感到忧心,因此她才会懊恼后悔……这也很正常,母妃抚养阿莲十五年,对她一贯疼宠有加,在阿莲心中自然是母妃的份量更重。
既然如此,他应该知情识趣些,不要让妹妹为此感到烦忧。
“我想我还是应当过去母妃那边,给母妃赔礼道歉。”林墨轩温声道,“没事的,只要我留在母妃身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你……”林莫怜迟疑地看着兄长。
能有这么一瞬的迟疑,对他而言便已经足够了。林墨轩笑了笑,轻轻从妹妹手中扯出衣袖:“我会记得顺着母妃些,不会有事的。”
荷衣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兄妹两个,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在林莫怜面前多说什么,福身行礼后便跟着林墨轩往外走去。
甫一出院门,荷衣便压低了声音明示:“我出来的时候,殿下心情很不好。公子若是有什么法子,眼下求援或许还来得及。”
“我能有什么法子?”林墨轩失笑,“还是尽快过去才是,也免得火上浇油。”
*
虽然有所预料,也得到了明确的提示,但是林墨轩直到站在冷洛娴暂住的房门外才清楚地看到母妃的心情究竟有多么糟糕。
满屋的瓷器砸出了一地碎片,被烛火映出细碎的寒光。林墨轩一面分心想着此地主人明日可能会有的反应,一面向重新端茶送来的灵衣示意了一下,接过茶盏走进房中。
踏过由疏至密分布的碎瓷,林墨轩默不作声地屈膝跪下,将茶盏捧到冷洛娴面前。衣衫简薄,锋锐的瓷片透过布料刺进膝盖,林墨轩微微阖了下眼,一言不发。
“你怎么来了?”
冷洛娴似乎是发泄过后有些累了,此时以手支颐倚坐在熏笼旁,眉目间带着倦意,连说话的声音中都透出些许疲惫。
林墨轩不由得抬眼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冷洛娴的神色,旋即落下眼帘,轻声道:“下奴惹了殿下不快,自知重罪,恭领责罚。”
“嗯。”冷洛娴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林墨轩只觉得手上一空,茶盏已经被冷洛娴端了起来。
林墨轩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待着茶盏砸在身上的痛楚。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听到一声轻微响动——冷洛娴吃过一口茶后,把杯盏放到了一旁。
这不对。
母妃的态度不对,方才那一眼看到的气色不对,之前听到的声音也不对。林墨轩索性仰起头直视冷洛娴:“殿下,下奴略通些岐黄之术,请殿下允许下奴为您诊脉。”
面色青白……应是寒症。
冷洛娴没有说话,只是翻开手腕递出去——这就是答应的意思。林墨轩定下心神,膝行两步上前,三指搭上脉息,片刻之后又换手再诊。
“郁怒伤肝,肝郁化火,木火刑金,肺失宣肃。”玄衣少年闭了闭眼,“原本肝肺不和,又外感风寒,袭表犯肺。”
冷洛娴揉了揉额头:“那你说,应当如何?”
林墨轩觑见冷洛娴的动作,默默在拟好的药方中新添了川芎等几味药材:“还请殿下先去休息,待下奴为殿下熬制汤药。”
病中不适的冷洛娴这会儿没有折腾人的心思,闻言只点了点头。荷衣和灵衣连忙上前,扶了冷洛娴进内室去休息。
林墨轩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拍掉刺进膝中的碎瓷,身形一转便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