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后腿断了,走路时是用前爪在地上爬行,就连叫声也小得出奇,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而它锲而不舍地叫唤着,预料中的同伴却一直不曾到来。
小家伙挣扎着想要出去,却怎么也跳不出这方寸之地。它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尖耳委屈巴巴地压了下去。
渡易水被它吵得头疼,撇开眼不想多管闲事,低级灵体最多几日也就散了,这种连阴差都懒得理会的东西跟他有几个关系。
小猫缩成一团,头朝着道路那一侧的方向,断了半截的尾巴时不时晃动,像一根单薄光秃的狗尾巴草。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剥了外衣的火腿肠递到面前,香气如此鲜明,小猫惊喜抬头蹭着来人:“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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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息一来看到的就是渡易水蹲在绿化边上,对着空气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场景,那一瞬间冰冷浓腥的黑狗血仿佛又落到了脸上:“你也中邪了?”
渡易水脸色一变,骂骂咧咧扔了火腿肠掐灭线香:“你才中邪,我分明是积德行善超度小鬼!”
“啧,您老仁慈,有时候这个高层的位置真该给您老人家。”游息随口侃了句,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发现具警长尸体。”渡易水随手一指,草丛里赫然凄凉地躺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小黑猫尸体。
游息凝神,正打算说什么,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盛真真。
“老大,冯虎有问题。从我刚刚询问到现在,提到‘猫’开始他的精神就变得不稳定,刚刚还试图从窗户跳下去……”盛真真话密得跟连珠炮一样。
游息捕捉到了关键词:“猫?黑猫白猫?”
“噶?他没说。”
“有情况随时汇报。李友谦和他女朋友是谁在负责?”
“……”
电话挂断,游息迅速拨下另一串号码:“博士,重点查一下贺拉是否养过或是投喂过动物,尤其是猫类……”
叮铃叮铃——
红线被人触动,是昨天还没来得及清除的小机关。
二人对视一眼,游息率先别开视线,对着手机若无其事对着手机说话:“黑猫,对,这很重要——”
下一秒,塑料队友爆发出惊人的默契,不由分说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去!
风声猎猎,烈日于头顶高悬,鼓噪的夏日蝉鸣吵得人心神不宁。
乱序的故事被人片片拾起,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起始。
女生攥紧双手,指甲在手心嵌出一排见血的月牙,那个男人恶魔般的低语如在耳畔:“你就不想杀了他们吗?”
“你真的能做到无怨无恨吗?我就在这里,只要你求助我,我会帮你的。”
她曾以为自己遇到了降临人间的天使,而那却是从地狱出逃的恶鬼——
驱其恶念,诱其堕落。
狰狞尸体化作一滩血水,几个丑陋渣滓的最后痕迹被拖把拭去,持拖把的手青涩,却平稳。
在这处阳光不曾照到的老旧居民楼里,有什么在阴暗中滋长,又有什么在无声中褪去。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在头顶显出诡谲的变化,游息一路追着人来到一处废弃建筑前。渡易水喘着粗气缀在身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运载过度。
建筑造型奇异且占地极广,穹顶高起、四翼微张,立柱上刻画精细的神话事物经风雨侵蚀仍历历可观,门前方形浮雕恢宏壮阔,一半是日升月落,一半蜿蜒巨蛇。
不难想象辉煌时当是何种壮观。
只是,上阳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地方?
这七年里游息不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这应该是一处废弃歌剧院,座位呈环形有序排列,正中央大舞台幕布半掩,一缕惨败月光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倾落而下,但是……
游息脚步一停,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墙上老式挂钟钟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最终咔哒一声指向了十二,随即握着铜锣的塑料小人欢快弹出,在游息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双手重重一合——
咚!
锵——!
金属敲击声回荡,舞台上帘布升起,几个影子在灯下翩然舞动,一只无形之手拨动黑白琴键,玄妙之声奏起,似有人提一尾裙摆自台后款款而来。
午夜大放送?
游息第一反应是“这里怎么还通电”,而后才是“我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咸淡”,再之后……
再之后他坐在席位上,翘个腿真的准备看戏。
舞台灯忽地暗了下来,只余最中间一盏映照出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那似乎是一名花脸小丑,他低垂着头颅,周身死寂。
塑料小人又一敲锣,尖细的声音挠人耳膜,“好戏开场——”
台上人缓缓抬头,漆黑眼珠机械转动着寻找目标。
片刻后,四目相对。
游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