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已经疼到失去知觉,伤口混杂沙砾碎屑,每个微小的移动都仿佛上刑,小孩害怕地缩成一团,游息摸过从伤员身上卸下的步枪,他将枪口弹出,尽量安抚着人,声音一缓再缓已经轻到不可闻:“别怕……”
随即扣动扳机。
“只用眼睛瞄准可是不够的,”射击课上,鹰眼教官扫视过每一个学生,教学用枪在他手中如臂指使,“你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极寒酷暑暴风雷电……你们会受伤、会流血,会濒临死际,那个时候光靠眼睛可救不了你们。”
子弹高速旋飞,随即是没入躯体迸出浆液的声音——
“这个时候,利用你所有的一切,找到他,击败他。”教官在游息耳边低语,是极难得的手把手教导,“扫清障碍。”
扫清障碍……
游息眼皮沉重,下意识想要反驳,惚间却只听到一声近乎绝望的惊叫。
上方,最后一发子弹碾碎了凶犯的高傲。子弹径直冲着魔术师而去,却在零点几秒的间隙里被他的小丑同伴挺身拦截。
砰,子弹穿透太阳穴,弱点被人一击命中,漆黑瞳孔在瞬间睁大,这个已经无法称之为人的怪物彻底失去了生机,也就没能听到向来高傲冷淡的同伴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唤。
“……”
好吵,意识消散的前一瞬,游息脑子里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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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医院
游息一睁眼就是盛假假那张见鬼的蜥蜴脸冲他吐舌头。
“……”
蜥蜴感知到杀气,当即刺溜一下蹿回了它那不靠谱的大爹身上,盛真真则满脸惊喜地看着醒过来的游息:“呜呜呜游哥你终于醒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干饭都没力气了嗝……”
“知道的是我醒了,不知道的是我死了。”游息半坐起身,看着头顶蜥蜴一脸鼻涕眼泪有碍观瞻的组员,最后一次为团队的未来感到担忧。
盛真真嘘寒问暖:“游哥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要不要吃个苹果?”
游息比了个停的手势示意他打住,又问:“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小孩,什么小孩?”盛真真满脑袋问号,“什么时候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蜥蜴甩着冰冷的尾巴,游息这才发现它身上穿着套颇为精巧迷你的白大褂,脑袋上的呆瓜帽也换成了红字十字架装饰。
“……”
游息扶额,刚想说什么,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盛真真乐颠颠跑去开门,见到来人顿时眼前一亮:“黎队!”
“我来的应该还算凑巧?”被唤作黎队的男人语带笑意,“玩儿去吧,我跟你们游哥说点事。”说着屈指弹了下盛假假的限定新皮肤。
房门再度合上,黎元礼节性地慰问了几句:“恢复得怎么样?会不会有后遗症?”
游息眉头一挑:“还不错,明天就能去城东工地上岗搬砖。”
“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一理清头绪就过来找你了,够不够意思。”
两人闲谈几句,气氛已然活泼不少,于是言及正事。
“魔术师逃了,那座歌剧院也被烧了。”黎元翘脚坐在陪床椅上,从外表来看28岁的他和38岁的他似乎毫无区别,那张脸看着实在不像是能够接管市刑侦大局的样子,然而他又确实做到了,且做得很不错。
游息一顿:“歌剧院?”
黎元:“对,几乎是和乐园同一时间起火,只不过当时大半人手都在乐园那边,等发现的时候火早就已经灭了,得亏那地儿偏僻,当夜还下了大雨——哦,就是你晕死过去之后。”
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游息显然熟知对方性格,此刻静静等待着后续。
“魔术师还有一个同伙,不是小丑,那玩意被你一枪爆头死得透透的。他那个同伙有点问题,具体的你该去问周……”黎元回忆着文件上的内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对了,刚听盛真真说你在找孩子?”
话题转折得过于生硬,游息眨了下眼睛,识趣地没有追问:“是,我在现场救下一个小孩,大概四五岁,灰扑扑的看不清样子,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还在我怀里。”
黎元:“现场并没有发现小孩,搜救队把你拖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任何人。”
“……”游息表情仿佛被冻住,“和我同一批进入的武装人员应该有看到。”
黎元坐直了身形:“我派人去调查……算了,我亲自去一趟。”本就复杂的事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黎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作为市刑侦大队队长,出趟远门回来积压的事情就能把他砸死,更何况是这么大一起案子揉在一起,但凡一个处理不好他这顶帽子都别想要。
至于游息,伤患暂不在考虑之内。术业有专攻,本轮最大的黑手已经暴露,接下来的案件善后等一系列事宜自然不在超管局范围之内。
……本月度市刑侦全体同事齐齐流下了苦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