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石念赤一早准备进副本,这回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一场硬战得好好打。
一扭头,见占琴落站在水牢结界外。
他一身白衣,双手背在身后,锋芒尽数收敛,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负责带他们去副本的守卫战战兢兢地,手抖着快握不住长戟。
不敢驱赶更不敢说话,明明是看守方,却乞求似的望着石念赤。
一大早发什么疯,到时间不进副本还被抑灵针惩击的啊,贼他大爷的痛。
石念赤正要过去劝说,发现占琴落一身血污洗净,血迹斑斑的手腕都白净纯洁,一点都不像前一日还在面无表情大杀四方的人。
他在等人。
……
他突然又想起雨林副本里,魇鬼变的小男孩在等哥哥回家。那是占琴落唯一稍有停滞的瞬间,大概两秒,才把长刃捅穿心脏。足够难得的温柔。
石念赤问看守:“今天有人要来吗?”
看守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没。”
行吧,但占琴落觉得有人来,就当有人要来。
石念赤干脆也坐下来。
看守咬着牙,眼泪都吓溢出来了。
抑灵针的攻击来势凶猛,他忍过了第一波剧痛,第二波头晕目眩,第三波脚底被炙热感灼烧,第四波——他扛不住了,血都从未痊愈的腿伤往外冒。偏偏占琴落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石念赤生硬地劝说,“占琴落,要不咱们——”
“走了。”
修长的身影往传送阵里走。
石念赤紧随其后:“可太好了,咱们赶紧通过,让外面那些人好瞧,那些人没心没肺的,爱来不来,哪里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苦——”
占琴落进了传送阵,传送阵的阵关了。
石念赤一楞,他都不等他!亏他还替他说话安慰他!!
守卫赶紧开了第二个传送阵,恨不得赶紧把两位祖宗送走。
见石念赤半天不动,小心翼翼地问:“可能你身上在流血?”
人家一身干干净净的,怕被弄脏?
石念赤扯了扯嘴角。
他陪他等,他还嫌弃他血的味道难闻?!
不是邪修都挺喜欢血腥味么!
很快,石念赤的愤懑不满化作灿烂笑容。
新副本在旷野之上,第二个副本追着他打的人,被占琴落随手捡起的火符绑在弓箭上,一箭追着无头鬼的脑袋,跟着回了身体,两者一齐爆炸,用的正是对手的拿手弓箭技能。
那傻子倒下时还震撼得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看一遍就会啊,你不服气?”
石念赤帮占琴落处理边角冒出来的小妖魔,一脚踹开。小人得志极了。
他根本不用去管大只魇鬼的或是其他其他修行弟子,安心地将后背交给占琴落。
他甚至都忍不住看一眼占琴落的手腕,他到底有没有打抑灵针,这一看了不得,打足了五针。
他们一天连过三个副本,是前所未有的速度。
副本进度太快,直接追到修行弟子最多的副本里。
多人混战,漫天咒符飞散。
占琴落根本不怕,灵咒奇迹般地也造成不了伤害。
石念赤仔细看了才发现他藏真身在水里,在这种人人厮杀的境地里,没人敢玩这么简单又容易死的一招。占琴落硬是带着他,靠着这招讨巧到了据点换到下一个副本。
占琴落以前并不如此蓄意结仇,习惯是暗中观察模仿学习,现在却像是不管不顾的,着急要去哪里。
回到休憩的洞庭,石赤念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胜者的荣光,他甚至梦见自己出了副本,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爽归爽,但石念赤也知道,等到了更多人数副本,恐怕将被联合攻击。
他做足了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其他人默契地避开了他们,如避蛇蝎。
-
第三天和第四天顺利过副本。
轻松,撞不见什么对手,又或许是怕藏着的看家技能被偷走。
“这样下去,我们明年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出去了。”
结束副本的时候,石念赤从掉落小妖怪身上换了把更趁手的刀,掂量掂量分量,拿出去也是值钱的。
他回头,见占琴落往右手上敷着毒花。他不寒而栗,人人都惧怕的副本毒物,在占琴落手上,成了治愈的玩意儿。
可占琴落的手没有好,毒花一片片枯萎掉落,石念赤头一回在占琴落脸上看见不耐烦的神色。
一声划破肌肤的刺响,修长漂亮的手剜开自己的手腕,硬生生将抑灵钉拔了出来。
“叮叮”极轻的落地声,响在石念赤心上如擂重鼓。
这玩意儿拔出来不痛吗?!
“你不要命了!再忍个一年半载,不,最多半年,三个月,就能出去了啊!”
话音落地的一瞬,风起云涌。
十二门的三十多名弟子立刻传送进副本里,抑灵针被拔事关重大,自然立刻响应,羁押反抗者。
为首之人面戴毒蝎面具,抬手冷声,“把人带走。”
石念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占琴落被带走。
-
占琴落被传到宗门里,关到更深一级别的四方牢狱里,再次钉上五枚抑灵针。
只是和石念赤所想的不同,这件事并未被大肆声张,而是悄然地秘密处理。
“乖了这么久,一点不给为师添麻烦。”
司枝涟倚靠在门口,鬼火般的烛火照着他半边身子,“司嫣兮一醒你就突然拔了,她让你作妖呢?”
占琴落礼貌温和,“师父。”
司枝涟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可惜地看着面前沾染灰尘的茶具,耐心地施展水咒冲洗。
“非逼着为师下来亲自教训你?我还以为你计划着把里面的东西学个净才舍得出来。”
“……”
“怎么,这玩儿碍着你恢复了?”
他看向占琴落右手上的镇鬼珠,笑容更甚,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屈起指节轻叩桌面,“替你担保,放你出去和其他人一般正常修习,是有代价的。”
占琴落:“好。”
“问都不问,这就答应了?”
占琴落神色平静:“嗯。”
少年的眼眸干净而澄澈,司枝涟拎着精巧茶壶,透过弯嘴壶端详他,“小徒弟,你什么时候如此渴望自由了?”
司枝涟替占琴落松了镇鬼珠,他的右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白皙细腻,修长漂亮。
“看来是终于闻够这里的血腥味了。一个月,是挺久了。”
占琴落看向司枝涟,他笑的意味深长,“占琴落,你最后会发现,哪里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