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审讯室里,庭内的哨声已然响过九响。
约莫着时间,竟已熬过两日了。
桑吉斯把脚下的镣铐拉紧,勉强撑着身体靠在角落,左臂的两处枪伤处理的不太妥当让他有些发热了。
心底浮现出些许茫然,桑吉斯将干涸的嘴唇抵在手铐上汲取些许凉意,他心底里最后仅存的盼望也几欲被黑暗吞尽了。
“滴、滴、滴、滴、滴,咔哒。”
门外响起密码锁被解开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连哆嗦的指尖都放松下来。
是赶在十二响之前。
大门敞开,略带冷意的白炽灯光照亮了狭小的审讯室,许久不见光亮的桑吉斯看不清来人。只能闭上眼睛期盼一切快些结束。
“想通了没有?还不打算说出同伙的藏身之处?!”是一道略显青涩的少年声。
什…什么?
桑吉斯直起身体将眼睛眯成缝,迷迷糊糊看到进来三人。他甩甩昏沉的脑袋,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却尽是些陌生面孔——两个亚裔军官和一个非裔黑人军官。
他努力踱步走回中央的座椅旁,正想开口,可惜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
猛烈的咳了几声,跌坐在椅上,许久滴水未进让他喉间涌上腥甜。
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可还不等他存疑开口,就见边上那个微微年长的亚裔军官垂下眼眸,察不可微的摇了摇头。
桑吉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生硬的白色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球。
难不成…他当真要自己死才肯罢休…
“说话!你们究竟预谋多久了?还有什么计划?!”最前面的年轻亚裔军官再度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下的怒火。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咬着牙憋出一句,他便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性格急促的年轻军官丝毫受不得挑衅,上前就拽起桑吉斯脖颈间的电击环“你这家伙!”
被拽个踉跄的桑吉斯又开始咳嗽起来,这毛头小子,下手这么狠…
“小李,别冲动。我来吧。”刚才那位审讯员已然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开口道:“桑吉斯…别逞强了。”
“再不说实话,下场只能和你那个同伙一样。”
被松开的桑吉斯还来不及喘息,对上那人深沉的眼睛,蓦地浑身血液倒流,胸腔间的气息摩擦着血腥气起伏,第二节肋骨似乎断了。
“他在哪…先让我见他,再说。”
………
脚腕上沉重的镣铐与地板剐蹭出刺啦啦的响声,狭窄的走廊通向最深处的暗门,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弥散在空气中。
“尸体残缺的太厉害了,一颗炮弹正正好丢在他身上,稀碎呦…”
那位年轻的审讯员小李叽叽喳喳的在后面嘟囔着,手里的审讯钥匙被转的哗啦啦的响。
暗门被打开,零零散散的床案四处随意摆放着,起伏的白色布料下,均是这次事故后死亡的人员尸体。
“哝,靠墙倒数第二个就是了。”
这间屋子的环境实在说不上好,明明事故已经过去三天,尸体却还未清理,桑吉斯来到那张案台边,顺着白布起伏的轮廓也能明白下面的尸体残缺成什么样了。
从头顶处开始向下剥离,不知是粘连着血肉的布料不太好翻,还是身上的伤口太痛,桑吉斯又松开了布料静静站着不出声。
“嘿,干嘛呢?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小李军官从门口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一把便掀开那张带有干涸血痕的白布,被粘连的血肉在撕扯中发出皮/肉的破碎声。
真是一具可怖的尸体,桑吉斯想。
缺失头颅的脖颈已经肿胀糜烂,从左肩向下的区域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半截躯干和还算完好的右臂,胸腔间几根肋骨直愣愣的从腐肉中刺出,炮弹炙热的温度早就将躯干的皮肉都煮熟了,若不是那半边身子还套着烧焦的熟悉白衬衫,桑吉斯都要认不出这具丑陋的尸体,是他的爱人了。
“看够了没?”身旁传来小李不耐烦的声音。
桑吉斯没有回答,眼睁睁看着一个泛着冷光的东西从尸体还未被烧焦的手指上滑落,撞击地面发出令人作呕的掉落声。
那是一枚戒指。
他和萨可旦的求婚戒指。
外圈的刻痕有些磨损了,却格外干净,看得出主人的爱惜。
萨可旦死了。
桑吉斯似乎终于认清现实,他的爱人已经死在一场恐怖袭击中,炮弹炸碎了他的身体让他们阴阳两隔。而如今,自己和爱人却被指控为犯罪同伙…
捞起地上那枚戒指,桑吉斯又执拗的给尸体带了回去,也不顾周围军官的阻拦,将那具早已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背了起来。
接连上来的两个军官皆被推开后,黑洞洞的枪口指上桑吉斯的脑袋,是那位黑人军官。
“劝你听话,早点认罪,还能少受点罪。”
“我说过了,跟我们无关……”左臂的枪伤被撕扯开,血液渗透了外衣,桑吉斯有些支撑不住,只好用右手抱过尸体半跪在地面上。
“哼,还不承认,行了,来人,把他拖去牢房。”
收起手枪,黑人军官不屑的擦了擦枪身不存在的灰尘。
几人蜂拥而上,试图从桑吉斯怀中抢过尸体拖走他,可这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抱住半块尸体不松手,固执的像具雕像。
眼见场面愈发混乱,那个黑人军官击掌示意道:“让开让开!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拉不开就用电环!”
语毕,周围人散开,桑吉斯脖颈上专属于异人D佩戴的黑色圆环,闪起一圈危险的红色线灯,予以表示电击环的最高电流量即将开启。
要是就这样被电死在这里,倒算解脱。桑吉斯垂下了脑袋,他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