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何必弯记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日薄西山时,三人趁着无人注意摸进了马棚。宋听筠看着何必熟练打开那个洞口时瞪了瞪眼睛,接着听到何必小声催促一句:“快下去。”

宋听筠不服:“你先下去,我与傅姐姐一起下去。”

何必道:“这深度少说十丈,你确定你能再带一个人下去?”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宋听筠咬咬牙,狠狠瞪了何必一眼,先一步纵身跃下。

何必道一声“得罪”。她这句说得很快,快到傅流云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被人拦腰抱起。傅流云只觉得耳边风声急速,风声停下时,人也落到了洞底。

宋听筠听到身后落地声时转身看了一眼,看到何必抱着傅流云下来,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心道这人果然贪图傅姐姐美色,差别对待!想到现在形势所迫,宋听筠强忍下这口气,愤愤转身观察壁画。

何必先行一步带路。三人路过那几间洞室,走到石门停下。

宋听筠抬头看了一眼,讶然道:“方才看到画时我还不敢确定,但现在看到这‘九重天’我几乎可以肯定。”

何必道:“肯定什么?”

“这个地方与党兀族有关。”见何必不懂,宋听筠解释道:“‘九重天’是党兀族信仰,党兀族认为众生在人间是为修行,修为越高,死后越能到达更高重的天界。在三百多年前党兀族曾短暂占领过这里。”

傅流云道:“党兀族岂非在两百多年前已经消失?”

宋听筠道:“所以我有一个疑惑,这里若是党兀族人修建的,那与沈家账本岂非没有什么关系。”说着看向何必。

何必想了想道:“金子银子又没有姓名,可以是前朝高祖藏的,也可以是三百年前党兀族人藏的。”

傅流云道:“莫非你想说的是‘鸠占鹊巢’?”

何必道:“这里既然在沈家老宅底下,想必沈家早已知晓这里的存在。借用阴兵借道的鬼故事吓唬活人,暗中便可以让‘阴兵’盗掘。而之后前朝皇帝或许是良心发现,又决定将宝物封藏留给后人。”

傅流云道:“但石门后那间石室里,藏着的只是一些兵器盔甲,并非金银财物。”

何必道:“兵器盔甲可以用作组装军队,对于想要光复故国的皇室后裔,岂非也是宝藏?”她说着走去启动了机关。

石门开启,何必先走了进去。她进来之前还十分自信,但走进石门之后,整个人都呆住。昨夜还摆满兵器盔甲的石室,此刻竟然全空了。

可从昨晚到现在,分明没有看到人进出马棚那个洞口,半个人也没有!东西怎么都没了?

何必回过神扫了一圈,发现石室也并非什么都没了。石室中央,原先困住傅流云的地方,此刻却多了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因为三人都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呻吟声。

一种充满痛苦和折磨的声音。那种声音,无论谁听到,心都会瞬间一紧,会立刻想到自己遭遇过的最痛苦的事情。

三人面色皆是一变,对望一眼。何必握紧竹棍,走近看到床上的人时张了张嘴,诧异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谁?”宋听筠问一句,也与傅流云急步走了过来。两个人都看到躺在那里的赵无名。二人看清赵无名情况时,心中都不免一阵悚然。

已无法用语言表达三人看到赵无名时的心情。赵无名双手双脚都被钉子穿过,钉在了石床上。单是这点只会让人难受痛苦,想要责问是谁这么狠心如此对他,但看到赵无名胸膛的处境时,三人只觉脊背泛起寒意,怵惕悚然。

赵无名露着的胸膛左右各一道伤口,整个胸膛已有大片凹陷了下去。他的皮肤好像袋子一样,裹着里面的五脏,这种感受尤其在他呼吸时更明显。

何必简直不忍再看。她曾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都没有眼前十分之一。

赵无名认出三人,几乎用尽力气喊道:“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那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心里一紧。

傅流云察看了下他的情况,疑惑问道:“你的肋骨呢?”

赵无名嘶吼道:“魔鬼!他是魔鬼!”他的声音透着恐惧,也已带了哭音,“他每隔一个时辰取走我一根肋骨,但,但……”说着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傅流云视线落在赵无名的伤口上。伤口此刻皆已被缝上。从缝合手法看,做缝合的人很有耐心,而且也很细心,这手艺怕是江南的绣娘见了都会称赞。但听到赵无名接下来的话时,她顿时怔住。

赵无名接着又道: “但下个时辰,那个魔鬼又将这些缝好的线一条条扯掉!即便我昏死过去,他也一定将我弄醒,让我亲眼看着,看着……他何不直接杀了我!……”

何必和宋听筠听到,心中都只觉悚然。

傅流云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她的胸膛没有伤口。但恐惧却像尖刀一样,刺在了在场所有人心口上。

所以赵无名胸膛大块凹陷,所以却只有两道伤口……傅流云自小在医馆长大,甚至也见过有人伤到露出骨头的惨状,但那所有的伤口,都比不上眼前赵无名的遭遇带给她的恐惧。这种恐惧浸透到了人的骨头里。

何必平复下心情,开口道:“他是谁?”

赵无名道:“一个男人。是他!一定是他!张,张……”他话未说完已躺了下去,额头冒着虚汗,眼神似乎已经开始涣散,说话时声音已是有气无力。

三人面色皆是一变。赵无名虽然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每个人好像都已经看到了那个可怕而神秘的影子。

今早男人的尸体从客房消失了。难道也是什么假死的把戏?

可是那个男人昨夜分明被杨虎砍中,骨头甚至也已被砍断。连骨头都被砍断的人,难道还能生还?

宋听筠抢上前一步问道:“你不是去追杨虎了吗,杨虎呢?他在哪?”

赵无名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我追出客栈不久就被打昏了……”

宋听筠道:“这里的东西呢?”

赵无名道:“从我清醒过来,这里就是这样……”

宋听筠急道:“六扇门的人呢?他们怎么没有派人接应你?”

赵无名道:“因为我,我不是……。”

宋听筠一怔,道:“不是什么,不是六扇门的人?”

赵无名道:“不错,我乃乌桓族人……”

宋听筠喃喃道:“乌桓族……”突然像明白什么,道:“你是前朝后裔?!”

赵无名道:“不错,我为了祖先藏宝而来,那笔宝藏本是属于乌桓的。”

他顿了下,眼神似乎看着上方,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着,过了很久才又道:“我此刻已不再关心那笔财富,因为,因为我发现……”

发现什么?三人正等着赵无名接下来的话。但发现他已不能再说任何话。因为死人没办法说话。

赵无名的身体跌落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傅流云上前查看了下,转身叹了口气。即便不用谁动手,赵无名也已必死无疑。这里的空气中有很多能要他命的东西,只那高烧就已经很要命。那个对他做了那么多可怕事情的男人,完全没想着让他活下来,那个人那么做,无非是延长了他受苦的时间。

江湖传言那是个很可怕的男人。现在她们几乎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

宋听筠真希望永远不会和那个男人对上。但她们此行却一定会遇上他。

因为张仁玉是灭沈家的杀手,他们当年灭掉沈家,也是为了那本“账本”。

何必看了眼赵无名。她大概猜到了赵无名想说的话。

死人没办法带走任何宝贝。很多人都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钱财乃身外之物”。

死人带不走,但活人可以。很少有活人能停止对财富的渴望。这里的东西一定被谁带走了。

宋听筠叹声气道:“那个男人已搬空了这里的宝藏,看来我们要无功而返”

她又疑惑道:“只是依你们所言,那些盔甲兵器昨夜还在这里,那人是何时将东西搬空的?”

何必沉思,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眼睛一亮。

宋听筠见了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何必道:“这里的宝藏,或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人搬走了。”

宋听筠疑惑道:“二十多年前?”

“不错”何必点头,又道:“因为我听说这里一共发生过两次阴兵借道的事情,一次在前朝初建,一次在前朝亡国不久。如果前朝初建时消失在这里的阴兵是护送宝藏的军队,那前朝亡国后不久从这里出现的,会不会就是搬走宝藏的人?”

宋听筠道:“谁搬走了宝藏?”

何必想了想道:“崔家人。崔老太爷可以是护送前朝宝藏的大将军,也可以是为本朝献宝的功臣名将。”

她看向宋听筠又道:“崔家是前朝重臣,又能在本朝享受富贵荣华,一定对本朝做了很多贡献。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对于一个根基不稳的新朝,岂非是莫大助力?如果我是当权者,一定很感激奉献出这份宝藏的人,也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后人。”

宋听筠身子一怔,又道:“那昨夜你们见到的兵器盔甲是什么?”

何必道:“有人新铸造的。”

宋听筠问:“谁铸造的?”

何必道:“杨虎,他是客栈老板,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她又道:“杨虎和沈如林勾结,私自买卖铁矿,也许他们不只是为了发财。”

见宋听筠与傅流云有几分不信,何必道:“白天时我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家铁匠铺,见铺子墙壁被炉火熏黑,和我们刚刚路过的那几间耳室的场景十分像。那里以前有没有可能也是铸铁工坊?”

何必看一眼宋听筠和傅流云,见两人似乎正在思考她说的话,她又道:“且我今日路过铁匠铺,却完全听不到铺子里的打铁声。因为街上人声鼎沸,远盖过了打铁声。这地方离着上面十几丈,而且上面还是人来人往的客栈。人多的地方,岂不是也无人会注意到地下的动静?”

傅流云疑惑道:“杨虎为何要抢卷轴?他岂非早已知道藏宝地所在。”

何必想了想道:“他知道这里所在,但不知道这里以前是前朝藏宝地。因为在他知道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个空了的藏宝地。宝藏早已经被运走了。而他不过是奉命使用这里,暗中铸造兵器。”

宋听筠沉思道:“杨虎奉谁的命铸造兵器?”她一想之余惊道:“难道是崔廷敬!崔家当然知道这里所在。崔廷敬如今已是一人之下,未尝不想万人之上。历朝历代也有很多这样充满野心的人。”

宋听筠又疑惑问何必道:“那些兵器盔甲呢?又是何时被搬空的?为何没人看到?”

何必道:“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我从昨天开始就很好奇那扇门通往哪里。”她说着看向石室侧边的那扇门。

另一扇门后面的甬道并不算太长。三人感觉一直在向上走,走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后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亮光是从一块石头缝里透进来的。何必小心查看了下,用力推开了石头。石头后面竟然是个花园,院子里花草繁茂,生机盎然。照顾这园子的花匠一定很用心,草丛甚至有刚修剪过的痕迹,绿叶上还带着不久前新浇的水珠。

若非她们刚从地下那个地方过来,她们甚至觉得,现在是受邀来参观朋友家的院子。

花丛深处忽然响起脚步声。三人一惊,正想要不要先躲起来时,脚步声已经转出花丛。来人一路分花拂柳,看到三人时微微一笑,好像并不惊讶。

宋听筠和傅流云看到来人却有些惊讶。

何必看着走过来的秋海棠,面色平静,并不奇怪会在这里看到她。

秋海棠道:“三位好。请随我来”

宋听筠问:“去哪?”

秋海棠道:“自然是随我去往宴席。”说完已转身离开。

宋听筠与傅流云对视一眼,还带着几分犹豫,再看向何必时发现何必已经跟了上去。

石室的入口既然在客栈马棚,那石室的出口在秋宅花园里,便也没太多奇怪。何况客栈与秋宅原本都是在沈家老宅基础上修建而成。

秋海棠将三人领到了花厅时,花厅中已有一人坐在里面。何必走进去看到那人微微一愣,因为那人竟然是千金。这点她确实未曾想到,因为千金应该在京城,在平康坊的醉乡居。

宋听筠和傅流云看到千金时也都是一愣,因为她们谁都认识千金。

秋海棠微微笑道:“未曾介绍,这位是……”她说着一顿,看三人一眼道:“或许,各位可能认识,不用我再多做介绍。”

千金娇笑道:“秋老板玩笑话,我又怎会认识你的客人……”说着一顿,看向傅流云道:“竟然是傅小姐,自从我离开景云城到京城开酒楼后,都快有一年没见过”

宋听筠接话道:“原来是醉香居的老板娘。我方才觉得眼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

千金又看向宋听筠,道一句:“宋小姐?”

她又道:“我是应邀而来,来听秋老板唱一出戏。”说完又看到何必,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何必回道:“瑶”

秋海棠道:“几位贵客,请先入座,边吃边聊岂不更好”她说得好像唱得一般,说话时握着那把纸扇,敲了敲左手掌心,也像在台上唱戏一样。

何必面无表情走去一边坐下。

宋听筠说一声抱歉道:“我们几人循着花香而来,不料竟闯进了秋老板宅邸,多有得罪”

秋海棠微微一笑,道:“无妨,无妨。今年春时十分热闹,今早也有几位朋友循春而访。秋某这间宅子空空荡荡,也就这些花花草草权当修饰。”

宋听筠这才安心入座。

秋海棠已招呼几人用饭,热心介绍几味点心。

只是点心虽然精致,饭菜虽然可口,宋听筠与傅流云却都没什么胃口。

明日一过,拿不到沈家账本,何必瑶只有一个下场。眼下沈家账本半个影子都没有,下面那处疑似前朝藏宝地却全都空了。一想到过此,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秋海棠见无人动筷,道:“各位可是担心不好吃”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道:“这是仙客斋刚做好的茶酥,酥脆热乎,各位务必要尝一尝。”说完桌上看了一圈。

宋听筠与傅流云均是微微颔首致谢,但却还是没有动糕点。

秋海棠也不强求,先后为自己和几人倒了杯酒道:“茶酥配上西域的葡萄酒吃,味道更是一绝。”说完已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葡萄酒盛在西域美玉做的酒杯里,晃荡出一种诱人的色调。

主人几番盛情相邀,客人已经拒绝了一次,再拒绝好像就有些不太礼貌。

傅流云先拿起酒杯,谢了秋海棠一句多谢款待。

宋听筠紧随其后,也跟着致谢。

宴席的主人好像很在意客人的反应,在意别人是否对自己的安排满意。就像厨子会很在意客人对自己手艺的反应,如果客人一扫而光,厨子就会很开心。

何必好奇那玉做的杯子,拿在手里看了几眼,余光瞧见秋海棠在看着她。秋海棠也似乎很在意客人是否喜欢她准备的东西。何必见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瞧见秋海棠嘴角满意扬起。

千金道:“方才我们正聊,我今日到长安才知道,秋老板刚连着唱完三场。真是不巧,下一场怕是要等些日子。

秋海棠道:“也不会等太久”

千金道:“这话怎讲?”

秋海棠道:“你要看戏,什么戏不是戏。过会儿就要有一出戏。”

千金疑惑:“什么戏?”

秋海棠笑笑,道:“自然是杀人的戏”

她语气轻松,其他四人听到时脸色却是一变。

千金顿了顿道:“秋老板在开玩笑?”

秋海棠道:“我何时与你开玩笑。”说完脸色骤然变冷。

宋听筠胃里忽然一阵痛,她皱眉捂住肚子,尝试调动内力时,发现经脉淤塞,内力似乎全无。胃里疼痛感阵阵袭来时,疼得她倒在了桌上。

傅流云就坐在宋听筠旁边,她看到时急忙伸手按住宋听筠手腕,察看一番后惊住。宋听筠中了毒。可宋听筠到刚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

傅流云思绪急转,忽然又听到另一边“啪嗒”一声,转身时见到另一边的瑶也倒在桌上,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酒杯落下时,瑶抬手指着秋海棠道:“你,你在酒里下了毒?!”

傅流云忙拿起酒杯闻了闻,但却没有发现毒。几人喝的酒之前都放在一个酒壶里,为什么只有宋听筠和瑶中了毒。

秋海棠忽道:“这酒当然没有毒”

她又道:“你们进到花园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

花园?傅流云一愣,恍然道:“难道花园里……”

秋海棠微微笑道:“不错,迟花的花香本就有毒,若是普通人,闻到这点香气也不至于怎样,但若是再配上葡萄,对于习武之人,就会很要命”

何必道:“你又如何料定我们一定会喝那杯酒?”

秋海棠又笑道:“我当然不能确定,所以这茶酥里也特意加了葡萄干”

何必咬牙道:“茶酥和酒,我们一定至少会用一种。因为客人是绝对不好意思一而再拒绝主人的好意的。”

秋海棠还在笑,她竟很得意。客人吃下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食物,主人当然会很开心。

傅流云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秋海棠道:“自然是因为你”

傅流云道:“我?”

秋海棠道:“我知道你来长安与沈家有关,关于沈家账本,我也很有兴趣。”

傅流云道:“可惜我并不知道沈家账本在哪,这么多日你岂非也能看出来,我在长安城毫无头绪。”

秋海棠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我知道的更多。找到沈家账本需要一把钥匙,钥匙就在你身上。”

傅流云道:“我怎会有沈家账本的钥匙?”

秋海棠道:“你没有,但你的婢女有。她是沈家后人。”

何必趴在桌上,听到这句时身子一怔。

秋海棠道:“十几年前,她被人牙子贩卖,正好被经商路过的何家老爷带回了家。钥匙在她身上。而你从京城出发前,问她要了那把钥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