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沁扫了一眼那诗句,并未有什么感触,自己又是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是吗?”手中那点短短的灯芯烧了许久,她垂下眼帘,与他一同将花灯放进河里,“我还答应过什么吗。”
“还答应过生生世世,只要我一个。”二人依偎在一处,耳鬓厮磨,悄声说着情话,“你我那时,在神女面前签字画押做过仪式,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说其他的,她都能容忍敷衍过去,只是这话实在荒唐,即使是调情也不能信口胡说吧。
“公主,您一定要小心。”
孟听寒自是知道她疑惑,也不辩解,牵起她的手,吻落在她指节,“世事如棋,宫中局势不定,您…能避则避吧。”
她心中一紧,自己从前不论如何问,他都缄口不言,怎么如今竟会主动提起?
除非……
长公主不敢再停,不敢再想,抓住他的手臂,冷声道:“孟听寒,你说清楚。”
“哥哥呢,母后呢?谁都不能信?”她努力忽略对方颈间渗出的艳色,忽略自己喉头涌起的腥甜,使劲晃着他的身子,“…那你呢?”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愿去查,不愿去听,装聋作哑地维持表面的和平。
孟听寒没有回答,凝视着她的双眼,良久后抿起唇笑了。
似是为了安抚她,手轻柔地抚摸,拥抱,唇齿辗转间,那股呛人的腥味越发浓烈。
“公主。”孟听寒的手落在她唇畔,神情专注,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沫,“相逢有时,望君珍重。”
她从床上惊醒,猛地坐起身子,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以为又死了一遍,喉咙里还留有血腥味,她干呕了一阵,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尚且有肉身可以依附,能从梦中脱离,那孟听寒呢?
在虚无之地一遍遍地感受着血液流尽么。
想当此,心口一阵抽痛,她攥着衣领喘息一阵,梦中他的话又回旋在耳畔。
包括他那时迟疑也好,逃避也罢,怎么看都是默认了。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信。
白首相知尤需按剑,何况是他们这样强求的露水姻缘?
尽管诗会的幕后主使这一线索停滞不前,鹭散还是十分卖力地为她送来情报。
江湖中的信息多如牛毛,大多都是些世家豪门中的辛秘,确实有趣,只是大多于她无用。
这些八卦用来打发时间确实不赖,原来某家大人的嫡长子都不是亲生的。
她将回信折起,封好,随手扔在桌上,拿起折扇撑开,欣赏着自己新画的扇面。
孟听寒适时走了进来,为她端来一碗热得将上方空气都扭曲的汤药。
她都懒得掩饰自己的厌恶,用扇子遮住半张脸,试图把苦味隔绝在外。
她早就好了,只是那庸医一直不肯让她停药,非要巩固,在哥哥的强压她也下不得不继续。
即使每天只需要喝一次,即使已经喝了两三个月,她仍旧无法适应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孟听寒将她横在面前的扇子拿开,那日竹林中的吻仿佛并不存在。
他既没有急着与她划清界限,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待她一如往常。
汤药凉得差不多了,她皱着眉一口喝下,及时用蜜饯压制反上来的苦味,总算是结束了。
“公主今日午后可有什么安排?”孟听寒用承盘收拾好桌面,长公主午睡醒来,他一贯都会问她下午的打算。
魏长沁打了个哈欠,道:“去花廊下抚琴吧。”
虽说这安排与往日不同,不过长公主一时兴起也是有的。
孟听寒应了一声,退下去准备了。
如今处暑已过,离她的生辰又近了,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堆成山的拜帖邀约,她只想趁着现在有空躲闲。
公主府中的后花园虽比御花园小巧许多,却是同样的精致。工匠从附近河流中引来一处活水做景观湖,又架有水车,转动时也能带来不少清凉。
花廊中的石桌上已摆着一张古琴,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几片花瓣落在琴弦上,被她温柔拂去。
多亏了这两三月的静养,她才有闲心与时间来细细精进琴艺。
还记得五月底时她只能勉强记得四指八法,如今已然能顺畅地读懂减字谱了。
指尖翩跹,长公主向来喜欢弹一首民间的童谣做开场曲。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处学来的,可只要一将手指放于琴弦上,便会不由自主地奏起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