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日月为盟,示天地为鉴。”
“他已写下退婚书,放弃了你,从此你应当一心一意跟随我,再不该有二心。”
“拙琴得幸,今生佳弦相配,再别无所求。”
“除了陛下,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退让。令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后日久长,与君携手。”
“圣旨将下,我们注定一生绑在一起。”
“远山皆在目,江河任濯游。”
“民间好说皇家事,你且在府里待着,等闲不要出门,要什么东西我派人给你送来。”
这一句回忆一句现实,交错着、不停地,击垮她。
谁稀罕!谁稀罕你这皇子龙孙的难得退让?
“这顾宁安净写些胡言乱语,都是从哪些杂书乱本上抄来的拼凑句子?难道平日里连点圣贤书都不读?”
其实令柔的书信中也是类似拼凑的几句,只是赵彧不爱评判令柔,却下意识将自己与她前未婚夫比较。
这样悲伤的时候,听了这么一句,她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将那几句话写给宁安,一是为了证明身份,二是为了劝导他珍重自身;宁安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就也回应着她写下几句。没想到竟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密语,只留赵彧一人在这里不明所以,还自鸣得意。
赵彧,六皇子,你不是我心中人,就不该做我身边人。
我的意中人,哪怕相隔千里,也与我心意相通;你这孽缘,哪怕四目相对,也不知晓我的心思。
她曾经无数次感慨过自己幸运,家宅安宁,吃喝不愁,她是父母恩爱久长的唯一果实,天生便没什么愁肠。
后来又遇到宁安,这样一个好像是上天为她准备的夫婿,他善读书、喜出游,愿意把她父母当作自己父母来孝敬。
哪怕后来被郑氏掳走,也能幸有贵人相救。
她曾亲眼见过饥荒年间,贫寒女子卖掉自己求一安息之地;也曾听说过民妇难产,一眼都没见过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儿。
见证过这样实打实的悲剧,她极少为自己申诉不公。若她这样生活富足的官宦小姐都要伤春感秋,那要更底层的民众们怎么办呢?
可时至如今,她的悲伤再也泯没不去。谁说拥有爱意和富足的人就不配痛苦呢?她此时的悲哀,正来自于极致的富贵与爱意。
她轻泣几声,很快收住眼泪,喃喃道:
“殿下,若您在郑氏时,寻得的真是那异族奸细的密室就好了。”
赵彧难得怔住,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怒火升腾。
“我是忘恩负义的人,您对我的恩情,现在我要弃置不顾了。”令柔木楞楞地,身子倚靠向椅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宁可被郑植欺侮,也不愿嫁给我?”
“这两者有什么分别!”令柔站起来,愤怒到极点。
“你与郑植,究竟有什么分别?”
“不对,是有分别的,若当初没遇到高高在上的六皇子,我了不起也就是被郑植欺负几次,就算被迫着嫁给他,我也不会放弃,仍会与他抗争,不必担心父母家人是否会受我连累。”
赵桢怒极冷笑,喝到:
“你若嫁作郑氏妇,现已跟着他们流放了。”
“圣上仁慈,只是没收郑家家产,郑家的媳妇女儿都只是换个地方做平头百姓而已。我宁可做民妇,也不愿嫁你皇家。”
赵彧失望至极,不再与她争辩。前些日子她已有些软化,他以为将退婚信递到她手上后,她想开了,就能将前尘一并扫除。
她往日虽也不时有冒犯,但今日言行简直堪称癫狂!
“圣旨降下后,你也不必回家了,你父母这几天也不许来看你。”
这是她头一回真正激怒他,小惩大诫便罢了。要他真对她做些什么,他也做不到。
……
“升云!”
赵彧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将一边的升云叫来。
“我让你看顾好她,她却受了伤,指尖流血不止,你知道前因后果吗?”
升云恭敬跪伏,“小姐不许奴婢近身伺候,奴婢不知。”
“你不必听她的,她不算是你的主子。你告诉她,她若不许你跟随,那她身边的其他侍女,我就要挨个换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