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人来客往,才堪堪走到雨花巷巷口,就已经能闻到清风带来的阵阵酒香,仿佛在邀请人们进店品尝。
“三位客官,里边请。”
“来壶好茶。”薛子翛说着,抬脚走上二楼,找了一个僻静但能纵观全局的小角落落座。这一路走来,薛子翛一直仔细观察着附近几条街的人流以及醉仙楼周边的商铺,心中默默盘算着。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薛子翛喝完壶中最后一些茶后起身理了理衣服朝店外走去,梧桐紧跟其后,泠雨摸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小跑着跟上。
薛子翛站在醉仙楼大门口,深深看了一眼伫立在面前的建筑,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府。
“抱歉抱歉。”刚一回身,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那人一边朝前跑一边回头冲她道了几句抱歉,很快就隐入人群不见踪影。
薛子翛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走着。直到走到雨花巷巷尾,她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伸手摸向袖间。
“我的荷包呢!”空荡荡的袖中一无所有,薛子翛一下子变了脸色,“是刚才那人,偷了我的荷包!”
“公子,我去找墨雨。”泠雨一跺脚,甚至没来得及等薛子翛的回应,提着裙摆便跑开了。
梧桐有些不知所措,泠雨已经走开她不敢离开公子身旁,方才也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且已经过了这么久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实在太难,报官恐怕也不过是不了了之,还会把事情闹大让二房知道公子身体无恙。
正在梧桐心思百转却不得解法之时,薛子翛听到一声轻笑。她随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蓝衣少年正蹲坐在房檐之上,手中抛着的,不正是她失踪了的荷包吗!
薛子翛看见眼前人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喉头酸涩,百感交集。
在她成为灵魂在世间飘荡的日子里,在她坐在自己坟头无力望天的时间里,那个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一般的人,那个重新给了她对这个世间希望的人,如今正站在她的面前。
“这位……公子。”薛子翛冲着蓝衣少年开口,声音闷闷的,眼眶不由自主开始发热,哽咽道,“公子,你手中的……可是在下的荷包?”
蓝衣少年将荷包高高抛向空中,待它落下时一把将其握在手中,他站起身,从房檐上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薛子翛面前,落地无声。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呢,喏,还给你。”少年将手中的荷包递出,面上带笑,眼神中却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人看起来这么激动?看来这荷包丢了对他来说是件大事,今日份日行一善达成。
薛子翛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荷包,郑重其事对蓝衣少年弯腰作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也好让……好让子翛聊表谢意。”
“倒不用这么客气啦,我叫裴钰。方才大老远就看见那人在醉仙楼附近等了许久,就像是在寻找目标一般。他撞了你之后就往小巷子里去了,我跟着他把荷包要回来还揍了他一顿。”裴钰眉眼弯弯,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拿了荷包我就回来找你,找到你之后我就在房顶上跟着,想看看你究竟何时才会发现丢了东西。”裴钰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歪头看着薛子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子翛。”薛子翛开口答道,顿了顿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不如明日我做东,也让我表示一下谢意。”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那明日便还是在这醉仙楼如何?”裴钰挑眉道。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裴钰,能再见到你,真好。
薛子翛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闪现着前世的种种。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两人仿佛磁场不合一般,裴钰每每和她见面总要掐架,总是让她小心二叔与堂兄。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在“泥沼”中的薛子翛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甚至觉得是裴钰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羡慕她有兄弟,眼红罢了。
可直到最终,她成了一座孤坟,来探望她的除了白姿姿,竟也只有裴钰一人而已。
当日裴钰坐在坟前寂寥的表情一直在她脑海中重复出现。不知为何,在方才见到裴钰第一眼时,薛子翛感到自己似乎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真实感。
也许,很多事情在坟前破开生死空间的那一眼中,就早已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