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不起什么啊”，宋待长长呼出一口气，“你都没做错什么”。

“今天晚上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李昱说。

宋待笑了笑，打趣道：“这是蹭吃蹭喝还要蹭睡了呗”。

“也不知道谁昨天在我那儿蹭睡”，李昱阴阳怪气地说道。

近黄昏，车道上没什么车，太阳看上去暖阳阳的，但是没什么温度，几公里的路好像格外得长，长得可以回忆起没有对方的五年。

刚打开门，过来迎面扑过来，宋待把菜放在一边抱住它，脸蹭在它长长的毛上，很舒服。

李昱揉了揉过来的头，打量了一下，“是不是又胖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大一坨吧”。

“小狗狗可听不了这种话”，宋待放开过来，把菜拿到厨房，过来跟着溜到厨房，“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进厨房吗”。

“妈妈？”李昱疑惑地问。

“我妈”，宋待把过来推到外面，过来乖乖地站在厨房旁，“想什么呢”。

“过来”，李昱坐在沙发上朝过来拍了拍手，“过来”。

“名字念的稀碎啊”，宋待吐槽道。

李昱抱着过来趴在自己身边，“我第二个过来是动词，刻意的停顿，听不出来嘛”。

“还真没听出来”，宋待说，“我记得你没啥忌口吧”。

李昱揉着过来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什么都吃”。

宋待从墙上勾下围裙，转头看着这一人一狗：“你就在那儿坐着？”

“得，来了”，过来又跟在李昱后面走进厨房。

李昱学着宋待刚刚的语气，指着过来：“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不准进厨房吗”。

过来听话地又坐回门框边，他得意地冲宋待挑挑眉。

宋待把围裙套在头上，手伸到背后，跟李昱的手撞在一起。

“我来吧，打下手不是”，李昱说道。

宋待把手抽回，放在水管下冲了冲。

“你至不至于啊，这么嫌弃我？”李昱系完，一只手搭在宋待肩上，下巴放在另一边，侧着头问宋待。

“少自作多情了，刚刚摸完过来还没洗手呢”，宋待说。

李昱挑衅地朝过来看了一眼，“嫌弃你呢，不是我”。

“咔哒”一声，接着就是熟悉的颓废男声。

“儿子，我回来了”。

父亲大人从玄关的书架空隙看到厨房，放包的动作顿了顿。

“叔叔好”，李昱积极地打招呼。

父亲大人求助似的朝宋待看了一眼，“这是？”

宋待很难见到老父亲这么有趣的表情，笑着说，“二毛”。

父亲大人恍然大悟，拍了拍手，道：“二毛啊，前段时间听你阿姨提来着”。

宋父抬头视角微微上移，“你这是多高了呀，比宋待还高吧”。

李昱的嘴咧开笑着说：“哈哈哈，叔叔好久不见，确实是长高了不少，比你家宋待还高点儿”。

“是啊，小时候就比宋待高”，宋父拍了怕李昱的肩膀，“这么看着还真不适应，那时候你们才到我肩膀”。

“你别说，现在你到我们肩膀”，宋待说。

“一边儿去，我这怎么着也是在你们耳朵，什么肩膀，你爸怎么说也有一米七几”，宋父仰着脸，颇有些骄傲的说。

宋待继续调侃道：“是是是，一米七二也是一米七几”。

“臭小子，就知道拿你老爸身高说事儿”，宋父撅撅嘴，看上去像个被欺负的孩子，弯下腰拍了拍过来。

李昱笑了笑，宋待的性格多半就是遗传的他爸，真可爱。

“来来，二毛来客厅坐会儿，留他自己在那儿，别管他，让他享受一下孤独”，宋父朝过来打了个响指，示意跟着他走。

李昱和过来同时回头看了宋待一眼，宋待无奈地笑，道：“你过去吧，把过来也带走，让我好好享受享受孤独”。

李昱应了一声：“得嘞”。

宋父把果盘朝李昱推了推，自己从里面捡了个橘子，“吃水果吃水果，这次橘子买的很有水平，可甜了，你尝尝”。

李昱也拿了个橘子，说道：“好，谢谢叔叔”。

宋父剥开橘子，直接朝嘴里塞了半个，腮帮子鼓鼓的，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回来还适应吗，听他妈妈说你们还是同班同学？”

“对，宋待现在是我同桌”，李昱也尝了尝，确实跟他说的一样，很甜。

“同桌呀，这挺好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问宋待，反正他平时也闲得无聊”，宋父把另一半橘子塞进嘴里，拿着橘子皮逗过来，“对了，你之前是出国了吧，国外生活怎么样，我就之前留学的时候待过一段时间，好长时间也没再出去过，说起来，好像是该出国再去玩一玩”。

李昱笑了笑，这个聊天方式，果然跟之前一样。

“在国外还行，就是刚去的时候，我那个英语实在是不行，跟老外交流多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李昱说。

“确实，学习语言还是在对应环境里学的快呀”，宋父又拿起一个橘子，又是两口塞进肚子里，“你回来这么短时间，能去宋待他们班，这边的课适应的还真快，不愧是我当时夸的聪明孩子，啧，我真有眼光”。

李昱点点头，“没错，我也觉得您有眼光”。

宋父听完笑出声，嘴里的橘子咯噔一下直接吞了下去。

宋父愣了一下，李昱也愣了一下，接着两个人就没什么形象的大笑起来。

“你跟宋待这小子还真挺像的”，宋父笑的脸有点儿僵硬，用手扶着勉强挤出一句话，“脸皮真厚啊”。

“过奖过奖”，李昱拱了拱手道。

他强压着仍然高高翘起的嘴角，避免一个不注意，笑声又从某个没闭严的齿缝里钻出来。

两个人聊了一会，过来也跟着在一边摇尾巴，门又是一声“咔哒”。

宋父和过来像是同时得到指令一样，眼睁大朝门口冲过去。

“老婆”，宋父一个熊抱，把宋母搂到怀里，“想死你了”。

过来也吼吼了一声。

宋母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宋父的背，揉了揉过来的头，“我也想你们了”。

李昱也走向前打招呼，“阿姨好”。

“小白来了呀”，宋母从宋父怀里挣脱，宋父也熟练地接过手里的包，“今天人全啊，宋待肯定买了很多好吃的吧”。

“确实不少，都怕你们吃不下”，宋待喊道。

吃完饭，宋母戳了戳宋父，“你去洗碗，小白今晚睡这儿吧，我去给你收拾下另一间房”。

“阿姨，我去洗碗吧”，李昱起身道。

宋母又把他按了回去，“不用，让他去，他喜欢洗碗，对吧，老宋同志”。

宋父哼唧了两声，抱着一摞碗碟走进了厨房。

“妈，不用收拾了，他跟我一起”，宋待说。

宋母若有所思地说道：“跟你一起？你的床是不是有点小啊”。

“没事儿，他可以睡地上”，宋待漫不经心地说。

“我…”，李昱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到宋待瞪他一眼，唯唯诺诺立马改口，“没关系，我睡地上也行”。

宋母皱了皱眉，“这怎么行啊，地上太硬了，睡得多不舒服”。

“你别管他们了，两个人一起睡晚上还能说说话”，宋父忍不住开口道。

“行吧，那小白你跟宋待挤挤吧，改天我给你们换张大床”，宋母道。

李昱刚欲开口，宋父完全没给他机会，“是，我早就觉得那张床小，要不是宋待喜欢，早给他换了”。

宋待笑笑挑了挑眉。

李昱洗完澡横着躺在床上，这张床确实不大，上次午睡，两个翻身都费劲。

李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宋待进屋恍惚问道，“你睡了？”

他翻身侧躺，撑着头，胳膊肘陷到被子里，“没，我一向言而有信”。

宋待无语地啧了一声，翻身也躺倒床上，两个人都打横躺着，脚踩在地上。

李昱躺回去，伸了个懒腰，“你问我说吧，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宋待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为什么走？”

“我爸妈离婚了，跟我爸结婚的阿姨在国外，需要个孩子，我就被带走了”，李昱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需要个孩子？”宋待反问。

“对，她有个女儿，现在十二岁，她不想女儿像她一样，希望女儿有个快乐的童年，不用年纪轻轻早早进入社会，学习管理乱七八糟的业务，但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这些呀”，李昱笑了笑，“巧了，我爸刚好有个儿子”。

宋待闭上眼睛，接受国外同龄孩子的正常教育，还要系统地学业务管理，甚至还要补上国内的课程。

“累吗？”宋待问。

宋待知道这个问题很蠢，无论上面哪一样都让很多人崩溃过，怎么会不累。

“还行，就是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少了点儿”，李昱说。

“上次你说的，要去接的你的朋友，是同学吗”，宋待问。

“是，也是第一个主动跟我做朋友的人，是个混血，当时刚去，语言不通，只有他能跟我交流，不过后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聪明，别说交流，我成功地跟大家打成一片”，李昱略带点儿小骄傲地说。

宋待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一个小孩子，漂洋过海，异国他乡，唯一一个能跟他交流的人，肯定拼了命的想尽办法，跟他搞好关系。

“为什么回来了？”宋待地声音有点儿颤抖。

李昱转过头，看着宋待的侧脸，小声地说道：“因为我还没跟你说再见”。

宋待喉头上下滚了滚，他能感受到李昱的动作，但是他没有睁眼。

“还…”宋待欲言又止，顿了好几秒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出声，“还走吗？”

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宋待作为从小的优等生，什么问题他都能处理，什么答案他都了如指掌，。

他曾经认为，人生跟考试没什么区别，都是去解决一个个问题，他也很自信，他能给每个问题一个被大家认可的答案，但是好像不是这么简单，问题本身从何而来，每个被大家认可的答案，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如果不是，那问题本身好像就是答案。

“走”，李昱说。

果然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