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供词,走私贩的头头叫灯笼,诨名无趣,人却有趣。抓到的人犯对他的描述不一而足,有说貌若潘安也有说奇丑无比,有说身姿妖娆也有说珠圆玉润,很是变化多端。”
三人着便装,此时坐在醉春楼的二层,屏风隔出单间,倚靠栏杆,一楼大堂的情况一览无余。若是看得仔细,就能发现楼下的食客间,一些人眼神尖利非常,不像来吃饭,倒像来杀人,那是暗卫阁埋伏的暗卫。
十三从楼下收回目光,“易容?”
十七不太信,“我问过陈大夫,易容一道发源于南越,但大昭内精通的人很少。”他转头看了一眼步生莲,那少爷不知道在下什么神,手里不知把玩着一块什么玉,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十七拿手肘戳了戳步生莲。
步生莲还在想十一那天的话,一心二用道:“其实不一定是易容。”
“什么意思?”
“你看这几次走私货物的数量,五月走私的量,无论是金额还是次数,都十分稳定,甚至可以说是精确。但是六月上旬,灯笼跟突然发疯似的,唯恐吃不饱,在这期间被我们抓住的次数明显比五月多。但如今六月中旬,走私的量又回到了五月时。”
易容的确可以改变人的样貌,但是,性格却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无论他在多少人面前用了多少面皮,只要皮下是他一人,总会有相同的地方,除非他已经厉害到可以摒弃一切潜移默化的习惯,抹除自己的所有风格。可是人连意识到自己的习惯都很难了,这个灯笼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吗?
“灯笼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步生莲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一个组织高于下面的小鬼,交流往来多以信件,只在交紧要货物时灯笼才会露面,见过的人并不多。并且,想想看我们这些天抓到的人,水平参差不齐,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与走私……但这只是一个讨巧的、把他变化多端的原因简单化的猜测,也有可能他果真这般厉害,这一切都只是他抛给我们的烟雾弹。”
这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第一次参与走私,朝廷不会判得太重,而这些人对灯笼了解得不多,因此也不会暴露灯笼太多信息,这才有了供词上“变化多端”的灯笼。恐怕这些用一次就废的小鬼们,才是灯笼抛下的扰乱他们视线的烟雾弹。
“总归有消息说他们会在此处交易,且等着吧。”
“所以说,”步生莲叩了叩桌子,“既然已经派了人在此处安插,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有时间,让他早点回太子府找他哥不好吗?
十七笑了。
步生莲看这笑,就知道准没好事。
“兄弟们,缺钱了。”十七率先将钱袋放到桌上,“两位再坚持坚持,等发了月俸就轻快了。”
十三、步生莲将钱袋子也扔桌上。步生莲忽然想到什么,拿起十七的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出来。
得,银钱不多,石块不少。
步生莲嗤笑一声,将十七曾经的话愿数奉还,“十七大人,未免太抠了点。”
十七是个没脸没皮的,不知道那几个石头是不是救过他的命,竟然又把这些塞了回去,“我还有鹦鹉要养活,苦了我,不能苦了鹦鹉啊。”
“那只笨嘴鹦鹉一天也就吃一捧瓜子儿,十七大人,借口真烂。”步生莲懒得理他,仍然将钱袋扔给他。
十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拿了钱反正乐呵,生怕二人反悔,立马把三个钱袋子塞进口袋里,才不理会步生莲的话。
十三盯着一楼大堂,“来了。”
那些人果真不熟练,进门时眼神乱瞟,行动乖张,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的异常。
暗卫来报,有小鬼装扮成送菜的小厮将走私货物运到了醉春楼后院,已经被兄弟们悄然控制住了,十三才朝下面的人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暗卫阁行动迅速,但是缉拿的动作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围观。
小鬼们在下面,那么他们的主子在哪里看着他们呢?步生莲迅速将楼上楼下的人扫了一遍。
灯笼并不刻意掩饰自己,因此下面小鬼们才会供出一个雌雄莫辨、美丑莫辨的供词,而如此随意地“使用”这些小鬼,恰好说明灯笼相当自大,这样的人哪怕不会在小鬼们面前出现,也会出现在现场,看着这些一次性棋子被捕,或者看货物又幸运地经手到哪位雇主手里。
然而满楼扫了一圈,没见到可疑的大鬼,反倒从对面见到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大皇子正在不远处,与步生莲他们隔了两个房间,原本正在看下面的骚动,不知为何忽然抬头,正巧跟步生莲对上了眼。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如此了。
步生莲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少爷吊儿郎当,也没忘记过身负血仇。
濯仪想起那日常逸的话,只觉被人压在脚底下喘不过气来,心中愤怒异常,凭空恶从胆边生:太子动不得,暗卫阁的一条走狗他还动不得吗?若不是这少爷不肯乖乖死,他哪里会落得如今这个田地?
濯仪走过去,在步生莲一行人离开之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步生莲,你怎么还活着?本王今日的雅兴都被你搅了。”
跟着濯仪的两个侍卫立即握住腰间的刀。
十七:“大皇子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见血……不太好吧。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
“怎么,太子殿下还能为了父皇的一条狗要我偿命不成?”
这话把十七噎住了,没法接,大皇子此话已然把暗卫阁各位同僚一棍子全打死了——都是暗卫阁出来的,照这个说法暗卫阁是狗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