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窗户映出年轻男子与小龙的身影,小小的幼崽踩着针织靴,往前一跳,已落到另一扇窗前。
窗后的沙发,安德森端起微凉的红茶,想起一件往事。
作为治愈系进化者,他遇到过很多病人,总有的人,格外特殊。
三年前,那个雨夜,一位少年被带到他的面前。
“治好他。”
少年身后的那位大人物站在阴影里,轻描淡写地抛下这句话,转身,埋入阴影。
安德森握住少年的手,惊愕地发现他的精神力正在不断流失。无法遏制的流失速度,换作其他进化者,早已衰竭而死。
这说明,少年原本的精神力极为强大。然而,足以支撑起一位进化者所有心气与骄傲的东西,却从他身上消失了。
“医生。”
少年的手很凉,仿若透不进日光的寒潭,一如那双冷漠而死寂的眼眸。
“你救不了我。”
敲门声响起,安德森从三年前的旧事回神,转向三年后的门扉:“请进。”
年轻男子推门而入,清冷昳丽的眉目,一如当初。
他平淡地说:“医生,我还有救吗。”
安德森:“……”
安德森:“五。”
祈长夜神色不变:“还剩五年?”
安德森:“四。”
小祈霁:“?”
“三。”
“??”
“二,一!”
安德森放下腕表:“好了,到我下班时间了。”
“……”
小祈霁揣起磨好的小爪子,转转脑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祈长夜看了眼时间,早上刚过十点。
“我这周休假,先坐吧。”安德森说,“看来这次,你不是为了拿那些没什么用的药而来。”
祈长夜微微点头,安德森目光扫过,发现了一只正把脑袋搁在祈长夜指间蹭蹭的小怪物。
“这就是帝龙?长得怪模怪样。”
祈长夜摸摸小祈霁的脑袋:“不怪。”
小祈霁吧唧亲一口他的手指。
“……”
祈长夜迅速把手指收了回去。
安德森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张口便说:“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抗拒治疗,对我开的药爱吃不吃,我说的话就当耳边风。叫你别用精神力,你还用。叫你少去深渊,你还去……”
默默听着他叨叨的祈长夜低声插了一句:“有些情况,不得不去。”
安德森双手抱胸:“好吧,谁让你是我们这唯一能从深渊里捞人的。你来了以后,那群进化者小队都敢往危险的地方作死了,就知道你会去捞他们。”
“所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决定放过自己?”
祈长夜敛目,安静地抚摸小龙尾巴。
小祈霁望着他,摇摇尾巴,软软地圈住他的指尖。
“原来如此。”
安德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划过一抹反光。
“你的精神力受损太严重,就像我之前说的,是失去泉眼的井,迟早会干涸。”
“下周开始,来我这里做精神疏导,每周两次。”
“先打个预防针,那滋味可不好受,就像在你的脑子里钻孔,强行刺激精神力复苏,而且,不保证能起效。”
祈长夜:“好,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被扒拉了一下。
小祈霁嗷嗷,声音有点焦急。
我也可以!
等我再长大一点点!
祈长夜摸摸它的脑袋:“你只要长大就好。”
小祈霁不吭声了,盯着自己的小爪爪,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德森再次开口:“精神力受损……是不可逆的,不要说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就算只是恢复一点,也难如登天。”
他望着自己这位三年前的病人:“所以,后悔吗?”
“不,”祈长夜抬起乌黑的眼眸,“绝不。”
……
助理将洗好的茶杯放置在茶盘,和有些走神的安德森打招呼:“祈队已经走了。”
安德森若有所思:“他总算有点活气了。”
助理:“啊?”
“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赴死。”安德森摇了摇头,多了几分欣慰,“他不再是了。”
助理:“啊?您说啥?听不懂。”
安德森:“……回家吧,回家去吧。”
街头落下金色的叶子,被祈长夜接在掌中,递给小龙。
小祈霁抱着金灿灿的叶子,好奇地打量几秒,嚼嚼。
祈长夜:“?”
祈长夜:“不要什么都吃。”
小祈霁呸呸呸吐出叶子,被苦得抖了一抖。不过,它还是抓着那片哥哥给的叶子,没有松爪。
祈长夜的目光停在街道对面,两秒后,落回小龙身上:“想吃糖吗?”
小祈霁:“嗷?”
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龙,还没有尝过糖的味道。
祈长夜抬步。
“哎呀,这不是祈队嘛?”
熟悉的声音响起,艾丽娅两三步跨到祈长夜面前。
“你手里的是什么呀?是准备送给城主的礼物吗?”她指了指小祈霁,笑嘻嘻地询问。
小祈霁很警觉地抓紧祈长夜衣袖,祈长夜摇摇头:“我和城主说过,以后它住我那。”
艾丽娅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祈长夜,不说话,只是背着手笑。
祈长夜与她对视两秒:“怎么了?”
艾丽娅捏着嗓子:“我不会养它~”
祈长夜:“……”
艾丽娅:“过十四天就把它送走~”
祈长夜:“…………”
祈长夜转身,抱着歪头的小祈霁,默默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