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景瞬现住的那间老破小,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人不想奔着好日子去过,景瞬也一样,哪怕这样的好日子伴随着一场交易,并不稳定,也有随时结束的可能。
他确认了自己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看向陈易铭,“……迟先生的卧室在哪里?”
这个套间看上去是全新的,平常应该没人居住。
“三楼,整层都是。”
陈易铭指了指天花板,“你卧室的正上方,就对应着先生的卧室。”
景瞬往上瞥了一眼,又垂下,“好的,知道了。”
陈易铭提及正事,“对了,景先生,我这边有一份协议文件,需要你过目并且签署一下。”
说完,他就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经打印好的协议文件,递了过去。
景瞬意有所动,打开查看。
果不其然,那晚他和迟归的口头协议已经转成了更详细的文字,条条罗列在白纸黑字的文件上。
协议的条件不苛刻,简单概括一下——
即日起,甲方迟归负责乙方景瞬的生活开支以及全部的医疗费用。
乙方景瞬负责在必要时刻扮演好甲方“恋人”身份、任何外出事项必须向甲方迟归报备、获得允许才能行动。
合约有效期一年半,截止明年八月底。
因为医疗费用暂时没办法确定数额,所以在该协议到期后,乙方景瞬需要就实际情况,以总额的30%—50%的比例归还甲方医疗款,还款日期不限。
“景先生,有问题吗?”
“没有。”
这份协议对他的约束力很低,但实际受益却不小,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可能出远门。
哪怕最后写明了按需还款医疗费用,那也是景瞬自己提出来的,而且标明的归还比例已经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
景瞬靠近书桌,拿起一支黑笔,填完了必要的身份信息,签下了自己的署名,“替我谢谢迟先生。”
陈易铭笑笑,只提醒,“景先生,日期也填了吧。”
景瞬怔了怔,“日期?”
他拿起手机查看具体日期,看见那串数字后微微讶异,却也飞速将它填上了协议。
一切尘埃落定。
陈易铭收起协议文件,“景先生,那我先不打扰你休息了,等晚餐时间再来喊你。”
“好。”
房门关上,景瞬这才彻底卸下一口气。
他调转轮椅靠近窗边,望着将暗未暗的天幕,灰蒙已久的心却隐隐透出光亮。
原本最坏的结果是治不好这双腿,可今天见过宋老教授后,景瞬已经枯死的期盼终于复燃了。
说起来,这一切好的开始还得感谢——
“迟归。”
景瞬独自坐在轮椅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眸底晃过一丝微光。
时间还早,景瞬也不累。
他没上/床休息,而是在脑内复盘了一遍上辈子致残后的遭遇,还将个别重要的时间节点和对应事件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以便将来的不时之需。
直到外面的楼道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像是走了好几遭。
景瞬从记忆里挣脱,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控着轮椅靠近紧闭的房门——
开门的那一瞬刹那,正对迟归要上楼的身影。
“……”
“……”
两人四目相对,迟归顿住步伐。
这次,景瞬先开了口,“迟先生,你忙完了?”
迟归的日常事务好像很繁忙,下午和他见了一面后又匆匆离开了。
“嗯。”
迟归应了声,表情仍是淡淡的,“房间满意吗?”
景瞬还没找到和他相处的正确方式,只好保持最生疏的分寸感,“挺好的,平常轮椅滑动多少有点声音,但我会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到你在楼上休息。”
迟归盯着他,却说,“吵不到我,你随意就好,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陈易铭直接讲,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景瞬慢了半拍,这回是真的笑了,“好的。”
周身积攒的阴郁被笑容一瞬间冲淡,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亮了些。
迟归晃了晃神,“笑什么?”
景瞬收起嘴角的弧度,实话实说,“就是觉得迟先生,比我想象中的好接触多了。”
“……”
迟归沉默了几秒,极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这才上了楼。
三楼是属于迟归的生活区和工作区。
陈易铭早就站在书房门口等待,“先生。”
迟归走进书房,张口就问,“协议签好了?”
陈易铭将桌上的文件夹递近,报告情况,“嗯,景先生没有任何异议,签得很利落。”
迟归只瞥了一眼文件夹,没拿,“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的。”
书房门关上,迟归第一时间翻开了文件夹,他懒得去看协议条约内容,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签署日期是2.14。
乙方那一栏上,写着“景瞬”两字,是很秀气的字体。
迟归眉眼里的冷锐渐淡,指腹状似不经意地拂过纸上的名字。
再然后,他拿起黑笔,在上一栏里稳稳当当签下了自己另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