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瞥了他一眼,“用不着谢,你在我这儿想当项目总负责人还不够格。”
轻描淡写一句审判,噎得迟盛说不出话。
景瞬默默听着双方的言论,嘴角并不明显地翘了翘,作为局外人,他并不知晓这项目的重要性,更不在意这项目花落谁家。
但景瞬看得出来,迟归明显是设局之后半路截胡、偏要装出临时力挽狂澜的姿态,简直能把大房气得七窍升天。
难怪迟盛以往对他那么憎恶,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见到迟盛当众吃瘪,景瞬悠悠添了把火,“大少爷的心思一向用在男欢女爱上,确实不够格。”
迟盛脸色一僵,“阿景!”
迟婷抢先,“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造谣我儿子?”
她心头的无名火正盛,不好对着迟归起正面冲突,这才将矛头指向景瞬。
“……”
迟归眯了眯眼,周遭的气场瞬间沉了些。
“你该问问你儿子算什么东西。”景瞬没有被迟婷的质问唬住,而是当众点破,“我记得迟盛和方家少爷方昱玩得不错?狐朋狗友的。”
“是他牵线搭桥让方家参与了这个项目吧?好有眼光啊。”
一句轻飘飘的推论直击迟婷的命门,也让迟盛陷入更深的难堪。
要不是迟盛自以为是地将方家拉入项目,要是没有方家这点数据造假和破绽,说不定吉盛项目没那么容易黄!
迟婷深知这点,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
迟归垂眸看向轮椅上的景瞬,没想到对方身在局外、脑瓜子却转得挺快。
他溢出一声短促的、近乎不可觉察的笑音,看似随意地将手搭在了轮椅后把手上。
众人瞧见这一幕,越发震惊:
这叫景瞬的年轻人,和迟归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这看上去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
很快地,就有宾客反应过来,“等等!我想起来了!”
“我女儿前几天回家说了,迟大少爷在这追求景瞬、还包了宴会厅告白,结果他不但严词拒绝了,还跟着迟董跑了!”
“还有这种事?”
“外甥和舅舅抢上同一个人?这不能够吧?”
“……”
陈易铭听见边上的嚼舌根,适时打断,“诸位老总,我们先生命人在主宅重新备了暖宴,门口的接驳车都已经到位了,欢迎各位随时移步。”
宾客们面面相觑,却都有些蠢蠢欲动——
迟家大房再厉害,哪能比上真正掌权的迟归?谁不想要和后者攀上一点儿关系?
只不过迟归平时为人低调,才让他们找不到巴结的门路,今晚这机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又怎么能错过呢!
终究有势利的宾客按耐不住了,他们虚情假意地和大房夫妇说了几句场面话,率先结对往外走了。
剩下的人见此,纷纷效仿。
没一会儿,这场宴会的宾客就走了大半。
哪有庆功宴才开场就闹成这副模样的?要是传出去,大房的脸面往哪搁!
迟婷忍无可忍,“迟归!你别欺人太甚!”
迟归转动着象征家主权利的扳指,睨了过去,“大姐,你最近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就不怕撑坏?”
这是暗示,更是明晃晃的警告。
林御风暗中制止了妻子,“阿婷,别冲动。”
毕竟迟归是现任家主、集团董事长,公然和他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以往那些旁支亲戚的落败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你个窝囊废!”
迟婷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林御风对着迟盛尴尬笑笑,连忙追了上去。
迟归无所谓他们夫妻之间的争执,他轻敲了一下景瞬的轮椅靠背,“走吧。”
大部分的宾客都顺着他的面子往主宅走了,今晚横竖是得应付一下。
景瞬点头,调转轮椅方向。
台上的迟盛看着景瞬的背影,下意识地喊,“阿景!”
“……”
景瞬像是没有听见,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迟盛刚打算下台去追,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迟归发沉的视线,他的脚步骤然停顿,再不敢往前一步。
…
五分钟后,接驳车在主宅门口停下。
庄严而华丽的主宅已经提前布置妥善,放眼望去,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宴会规格看上去比大房还要气派。
景瞬看在眼里,没忍住暗忖:
人人都说娱乐圈演员来钱快、生活光鲜亮丽,可比起真正的豪门世家,那还是差得远了。
这一通宴席下来,恐怕能抵上一部小成本电影的投资了。
“现在应该有不少宾客在猜测你的身份,要是待会儿不想被打扰,可以全程跟在我的身边,没人敢随便找你事。”
走在前面的迟归突然转回了身,景瞬一个没注意,连人带椅差点撞上去。
他抬起头,有些意外,“不用和大家明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宾客都是人精,该猜到的,自然会猜到。”迟归昏暗中的眉眼掠过一丝微光,反问,“你如果觉得有必要,我也可以当众提一提。”
景瞬一时答不上来,“你是甲方,你说了算。”
迟归移开眼,心如明镜,“很多时候,脑补和猜测远比实话实说来得更有传播效果,而且……”
他顿了顿,眼里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将来你要是后悔了这份协议,就还能有退路。”
后半句话传入耳中,惹得景瞬心头一震。
忽然间,有心急的宾客组团迎了上来。
“迟董,你可算来了。”
“迟先生,没想到今晚还能有这个荣幸……”
说话间,一行人就将迟归团团围住,恨不得立刻就抱上这尊财神爷、以求利益。
景瞬坐着轮椅,本来就比旁人要矮上一些,这一会儿差点就要被淹没,他连忙转动着轮椅后撤,没打算参与这场虚与委蛇的交谈。
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阿景……”
景瞬看了个开头,立刻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他将手机收回口袋,指尖又触到了那抹冰凉,凉上心尖。
修长的睫毛遮盖住了景瞬渐沉的眼色,他问陈易铭,“陈助,洗手间在哪里?我想去一趟。”
陈易铭指了一个方向,“小景先生,我带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陪迟先生吧。”景瞬瞥了一眼还被围在人群中的迟归,给出恰当理由,“我找个侍者带路,去去就回来。”
身后宴会的喧闹渐渐降低,确认隔开众人的视线后,景瞬就将随手招来的侍者遣退了。
他没有往陈易铭所指的方向走,而是拐进一方回廊。
老宅平日里无人居住,不在宴会范围内的灯光很幽暗,不过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个夜光监控摄像头,看起来很安全。
轮椅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滑动出声,除此之外,后方还跟着逐渐明显的脚步声。
景瞬早有预料地停下,神色漠然,“迟盛,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