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文正在疯狂敲键盘,闻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示意他早去早回。
沙发之后的墙壁浮出一扇门来,林烈之拧开门把,其后是深渊般的重重黑暗,波涛似的漾着不详的波纹。他抬腿跨入,身影与自动关闭的门一道消失在屋内。
屈文在打字的间隙抬头,与对面沙发上的花豹对上视线。
花豹打了个哈欠,一口尖牙在血盆大口中一闪而过。
屈文抖了一抖。
“林烈之……你他妈的把这尊大佛留下来是干什么?”他往沙发里缩了缩,将呼吸压到最轻,生怕花豹一个不高兴把他宰了打牙祭。
但花豹没有搭理他。它在沙发里翻了个身,背对着屈文,像是知道这里是林烈之的天地,没人伤得了它。
屈文居然从一个影子身上看见了放松、轻蔑、傲慢等种种情绪。
他小心地打量着昏昏欲睡的花豹,这次是以造梦师的眼光。
不得不说,他曾在他人的梦境里见过的动物与这只花豹完全不能比,油光水滑的皮毛,富含爆发力的强健肌肉,呼吸之间身体的张弛都显得恰到好处,粗而长的尾巴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
屈文扫视过那两只时不时活动一下的耳朵,突然发现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隐藏在黑色斑纹中的黑色耳钉。
他呼吸一滞,意识到什么,目光迅速在几十面光屏中间搜寻。
在那间窄小的地下室,屈文看见了自己要找的——林烈之在黑暗中露出半个身子。
他藏身在一个柜子顶部,侧躺着,安逸地像是在午睡。察觉到他人的窥视,林烈之微微偏头,对画面之外的屈文笑了一笑。
光屏登时一片漆黑。
如果说地下室静得像午夜的墓地,那在屋内翻翻找找的人就像是墓地的亡灵。他脚步极轻,趴在地上伸手探入柜子底部,只摸到一手的灰。
他骂了一句脏话,在衣服上抹了抹灰尘,敲着后腰从地上爬了起来。
“年纪这么轻就腰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低沉磁性的男声从头顶响起,听在那人耳中无异于爆炸,一声尖叫掐在了喉咙里。
“第一次见你,你是修普诺斯的新人?”林烈之从柜子顶上跳下来,人高马大的,地下室立刻被占去了近一半的空间。
那人迅速反应过来,向后疾退一步,紧贴身后的墙壁:“林烈之?”
“你认识我?我还挺有名气的嘛,”林烈之身后出现一把椅子,他从容坐下,“坐着聊吧,站着怪累的。”
他稍一挥手,屋内家具向四面平移,与墙壁融为一体,又渐渐没入其中,地下室登时空空荡荡,就像屋内从未有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连带着空间都大了不少。
那人十七八岁,一身复古的嘻哈装扮,宽大的黑色卫衣,立体的虎头刺绣,还有一顶棒球帽。
和皮衣一样,在年轻人群体中早就不流行了,现在他们喜欢的是各种荧光色,混在城市的霓虹灯里辨不出是真人还是全息投影。
“你也喜欢上一世纪的服饰,”林烈之扯了扯皮衣的衣领,架起一条腿来,“过两三年总会再流行起来的。时尚是个圈,谁也不能永远站在最前沿。”
对方没有因为他的和蔼可亲放松警惕,他一脚踢开那条出现在他身边的凳子,怒道:“我和你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烈之困惑道,“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四肢健全,还都有造梦才能。如果我们在一个阵营,说不定会关系不错。”
“你放屁。”
“随便说脏话可不行,”林烈之目光沉沉,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少年逼近,“别忘了,这是在我的梦塔里——呃。”
他低头,在自己的胸口看见了一个滴着血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