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皇上就比我高大半个头了,一挡在前头我竟觉日头都阴了些,所见只是他月黄箭袖的背影,映在青天旭日下。
我听见他口气轻巧地同沈山山笑说:“再来过。”
【廿贰】
蹴鞠在我与沈山山看来不过是耍闹,可在皇族军中操练,却宛然似场硬仗。
自然,首捷于蹴鞠,堪比首捷于交战,向来众人都很看重。小皇叔纵偶然有得一两进之举,却从未在此事上挑战过储君的面子,这于皇上当年,尚且是第一回被人驳了一道。
沈山山还在场上疯跑,对自己闯的祸事状似一无所觉,挺挑衅地从我脚下抢过好多次鞠,又眉开眼笑地着意让给我,我心觉他这么下去铁定要完,只好叫了一声“太子”,将蹴鞠传了出去。
当年的皇上虽也少年老成,却还没如今这般沉稳。或许是我叫得太突兀将他吓了一跳,那蹴鞠竟飞去在他膝上撞开,骨碌碌滚到场外的玄德门柱脚才停下。
内侍小太监一道儿跑去拾鞠,我紧张回头去瞧,想看皇上他没踢到球儿生气了没有,却见他竟立在墙边冲沈山山笑。
内侍正巧端了盏茶奉给他,他随手接过来,好整以暇问沈山山:“稹清这球儿传得不错,你教的?”
【廿叁】
皇上见我垂眼看着水池里的锦鲤不说话,便握着我手指捏了捏,另起个话头:“听说你昨日吃酒喝多了,回去你爹没打你?”
“你上回同他教训过了,他还怎么敢打我。”我也没问他是从何处听说的这事儿,早习惯了。
我叹口气来坐他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满心都是愁事:“唉,我家南跨院儿还闹腾着,我一宿没睡好,光听我大嫂骂姨娘儿子去了。”
皇上捏我的手一顿,挑起眉梢看过来,神色中有丝柳暗花明:“那你还住得下去么?”
竟像我在家住不下去他就挺高兴似的。
他惯常将想说的话掩上一层说,望人听出话里意思来求他。一想到数月前他点了宅子要赐我我竟拒了他的光景,我顿时只觉大春日里脸上好似被花蝶蜂子蜇了又撒了几层辣粉,活活被运道扇了几个大嘴巴,又烫又痒。
我提溜转眼腆着脸同他打马虎,想循循诱导他再开次口:“搬吧?我真在家里住不下去了,那东城宅子合该不是我的,我大哥要……便随他要去,你说呢?”
瞥眼却见他兀自端着架子,看我的神色是风清月明恍若澄镜,却满脸明知故问:“那你搬了住何处?”
这么哑谜打来来去不知要打到何时去,眼见他是不会再轻易赐我个宅子了,我索性把脖子一梗:“干脆我赖在你宫里得了。”
他听了终于笑起来,抬手将内侍宫女挥退出殿去,拎过我前襟便将我抵在柱上缠吻起来。
我想他这应当是个答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