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临川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斜挂着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临川揉着自己不甚清醒的脑袋,大概估计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他撑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在诊疗室里,而是在自己里间的卧室。
“安昱?”临川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而站在门口的人影似乎没有想到床上的人那么快就会醒来,一个小小的口罩从他的手中掉落。
“……醒了。先吃东西吧。”安昱看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毫不在意刚才还在自己手里的沾着血液的口罩,他推开门,抬腿就往门外走去,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是在这里等待临川的苏醒一样。
但临川虽然刚刚从一场近似昏迷的大梦中醒来,却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得被安昱糊弄过去。他沉着脸,坐起身下床,看到那团朦胧的红色“纸团”的真实面目——是他昏过去前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口罩。
“如果我没有醒过来的话,你想做什么?”
安昱端着绿洲上的居民们好心多送来的饭菜回来时,临川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如果安昱低头,他会看到自己遗落的口罩已经消失了。当临川面带微笑,甚至是过分随和地接过干巴巴的面包,示意安昱一同坐在床边分享食物时,却又突然地、如同安昱以往一样平静地图穷匕见。
“你看到了,我会让自己感染,这是让你能知道具体病症最快的办法。”安昱感受不到临川冷静面具下的暗潮汹涌,他一口咬在面包上,随意地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沙尘并不严重,阳光都还很刺眼一样。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不是拒绝了你的提议?”临川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面包,他万万没有想到,安昱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自己妥协——他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少年的病真的有感染性,他盲目的行动会害了门外所有的孩子和他自己?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安昱很认真地解释自己的行为和计划,“我已经和阿隼说好了,如果你到今天晚上都不能醒过来,就说明你也生病了,他们都会有危险,而我会把你和少年关在一起,然后由我来尝试治疗。”
“我不懂得医学,但是我可以帮你了解到这个病的具体症状,让你告诉我如何用药,至少在你死之前教会我。当然,我知道门外的孩子比你更加脆弱,所以这个口罩和你昨天换下来的口罩我都放在这间屋子里,我也和孩子们说过这里不许进来。”
“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你和躺在床上的他三个人中只有我靠着特殊的体质活下来,而你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案,那么所有染病的人都会死。不过我和阿隼说好了,如果有孩子发病送到治疗室进一步隔离,然后延长他们的隔离时间,直到所有孩子都确保没有被感染;至少这样可以保证绿洲室安全的。”
“你是知道的,我的恢复能力足够保证在孩子们病发之前痊愈,无论如何,不论最后还剩几个孩子,我都可以带他们出去,告诉绿洲上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且。”安昱说了一大段话,似乎是有些口干舌燥,他顿了顿,迎着临川的震惊和不安,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而且,如果你们真的非常痛苦,至少我可以帮你们结束。”
临川的愤怒随着安昱一点一点地讲述着他所谓的计划而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心惊。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靠着自己的智慧从严密看守的研究所里逃亡出来的实验体,虽然他说着自己记忆混乱,只是跟着曾经自己策划完成的计划执行,但是他确确实实有着一颗非常强悍的大脑。
临川担心的污染外溢和隔离失效都被他解决了,似乎唯一的风险就在于万一剩下的孩子太小,很难承担起照顾自己的任务,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也许安昱也没有了在治疗室里帮助隔离的必要。
只是,当安昱说到自己可以帮助他们更快的离开时,临川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昱。
也许是因为拳场里的经历和研究所里无数次的“死而复生”,或许还有情感缺失的影响,安昱对死亡没有恐惧,他知道那是人类生命的终点,但他似乎对生命缺乏敬畏。
临川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安昱的计划,一方面他不得不的承认,在自己感染的情况下,安昱的计划除了把自己当作实验品的部分外都是合情合理,尽量把一切危险降至最低;但一方面,安昱用自身作为病毒的容器,甚至私自准备好了废弃物给自己“接种”病毒的行为又实实在在的刺激着临川的神经。
“不是传染病。”最后,临川只能如同手上干巴巴的面包一样干巴巴地说,“是一种免疫疾病,也就是说你永远不会得这种病。”
“我和孩子们也不会感染,你可以不用这样。”
不用双手染血,也不用再背负更多的愧疚,你可以安心地在这里等待真相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