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年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真”的是，确实不怕。“假”的是，也不全然因为简聿川。
一是因为，这种垃圾人在各行各业都有，他之前就能意识到。
二是因为，秋年在初入摄影行业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的样貌有时会带来便利，有时候又会带来苦恼。
他的身材本就偏于单薄，在传统身材分类中归于“扁身”，即使一直有耗费体力的活动，也无法改变骨架的结构。
在十五六岁，个子还未抽条前，因为长得漂亮又瘦小，免不得被性格顽劣的男孩欺负，于是季方云当机立断，送他去学了两年散打。
所以在刚才，即使简聿川没能及时地帮他解围，他也完全做好了一只手让赵束叫“爸爸”的准备。
秋年很轻快地眨了眨眼。这样“大逆不道”的心里话，自然不能说出来。
简聿川盯着他端详了片刻，错开视线：“……我也不是万能的。”
“不是吗？”此刻氛围轻松，秋年笑起来，“我以为简总是万能的呢。”
轻轻的耳语，令人多想的腔调。
简聿川撩起眉眼，看向秋年。
……是他多想了么？秋年好像很喜欢用这种令人遐想的语气说话。
让他有些无法判断，这是个人习惯，还是有意为之。
对方有男友。
想到这，简聿川微微垂目，语调冷淡地说：“嗯，回去吧。”
秋年：“好啊。”
合作办完，他们没有过多逗留，第二日便很快返程。
而秋年也终于迎来自己认真做秘书以来的第一个周末。
刚到家，秋年打开房门，就听到一阵“喵呜喵呜”。
招财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尾巴弯下一个尖，竖得高高的，一边用小脑袋蹭秋年的小腿，一边在秋年的脚下穿梭。
“喵呜喵呜！”
像是在质问，人！怎么现在才回来，去了这么久，人！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
秋年晃晃手里的购物袋：“给你买了新零食，不要再骂我啦！”
听到包装袋的响声，招财这才叫得温柔了一些，秋年蹲下换鞋，先去洗了手，坐在地板上把零食拆开，招财围着他转来转去。
“真是个现实的小猫咪。”秋年笑着摸摸招财的小脑瓜，把零食放在手心给它吃。
喂完零食，秋年又看了看给招财准备的饭碗，吃得很干净。因为每天都有钟点工上门，家里并不脏。飞回来已是傍晚，舟车劳顿，秋年喂完招财，便赶紧去洗漱睡觉。
躺回床上，秋年一拍床头的小铃铛，招财便从给他专门挖的小门里钻出来，跳上床尾。
一人一猫睡得非常安逸。
翌日清晨，秋年迷迷糊糊爬起来，正洗漱，电话在旁边响个不停。
吐掉泡沫，秋年接通：“……喂？文琦姐？怎么了？”
“小秋，你看看你那里有没有一个绿色的文件夹？”
秋年拿出自己的公文包，果不其然看到了。
应该是误拿，秋年瞬间清醒，问：“文琦姐，你现在要吗？”
“不是我现在要，是简总刚才问了我。”许文琦说，“不过没事……等你上班再说吧，记得带回来。”
秋年：“等等文琦姐，我给简总送过去吧。”
“啊？”许文琦很惊讶，“你现在去？”
“嗯……我和简总家离得不远，正好我也要出门。”
“也行。”许文琦说，“谢谢你啊小秋，还让你跑一趟。”
秋年摇头：“没事文琦姐，也是我误拿了。”
挂断电话，秋年看着文件，随即给简聿川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简聿川：“喂？秋年。”
电话里，简聿川的声线很低，带着点晨起的涩。
感觉比之前还好听啊。秋年微顿：“……简总，我马上把文件给你送过去。”
“嗯，麻烦了。”简聿川说，“上来吧，我给你开了临时权限，密码是36979。”
听到这个“麻烦了”，秋年心中微动。
说这种话的老板可不多见。
“不麻烦简总。”秋年把手机放在一边，迅速漱完口，换上衣服。
招财像是好奇他为什么要现在出门，喵喵喵地凑过来。
秋年撸了撸猫头，边撸边若有所思道：“……真没想到就这样拿到了他家的密码。”
真是神奇。
因为有了秘书这一层关系，秋年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挑战如何快速知道暗恋对象家的密码这一活动。
虽然只是随机密码。
出门，下楼，输密码。
电梯上行，随着轻轻一声“叮——”
秋年按响门铃。
“咔哒——”
门被拉开，简聿川出现在眼前。
他身量很高，影子能完全笼罩住秋年。穿着简单的铅灰色居家服，肩膀平直，头发没有打理，显得随性平和，是和在公司截然不同的感觉。
秋年递上文件袋：“简总，给你。”
简聿川接过：“嗯。”
一通对话不超过十个字。
秋年没忍住又看了简聿川两眼，才道：“文件送到了，简总……”
简聿川的左腿边突然钻出一颗狗头。
“……！”还没反应过来，那颗狗头已经钻出身体，走到了秋年跟前，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很是矜持的小幅度摇了摇尾巴。
秋年实在是没忍住，脑子还没发号指令，手掌已经自顾自地粘上了狗头，左右摸了摸。
“……”简聿川，“十一。”
听到名字，十一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主人脚边。
秋年略显尴尬地收回手。
欸……这个手怎么就不听使唤了呢，突然就情不自禁了……
秋年没养狗的一个很大原因，是没那么多精力。
他能遛狗，也不怕累，但之前因为工作性质经常外地出差，小狗需要的陪伴是小猫咪的十倍，秋年觉得自己没办法给小狗负责，所以没有养。
毕竟……谁不想猫狗双全呀！
“简总，那我先走了。”
和简聿川道别，回到家，秋年先是心虚地洗了个手。
可不能让招财发现他出去偷偷摸别的小狗了！
手机叮铃铃地响，秋年窝在沙发上，点进去看了看。
一边是宠物群的消息，一边是曾经约他拍过的客户的消息。
[lu：秋秋老师秋秋老师]
[lu：最近还有空吗？星星眼.jpg]
秋年思考片刻，戳戳屏幕回复。
[Q.Q：抱歉，最近比较忙哦，六月份之前应该都没空了]
[lu：大哭.jpg]
[lu：好吧，打扰老师了]
因为做了秘书，秋年最近几个月都没有营业。
其实秋年对此没什么特别遗憾的感觉。
因为无论是摄影，还是现在做秘书，他都更在乎自己内心的选择。
因为想做，所以去做了。做了，所以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无论是选择摄影还是现在做秘书，都是遵循本心。
而且……秋年想起和妈妈的约定，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做多久。
秋年关上手机，给招财全副武装，带它下去玩。
秋年的生活好像又卷又随意，卷的时候被震惊你怎么能几天不睡觉就为了拍一张照片？随意时又被感叹你怎么说不搞摄影还真跑去做秘书了？这也太随便了吧？？
秋年觉得，偶尔换换生活也不错。
在没遇到简聿川之前，他觉得人生的体验在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恋爱向来不在意。
遇到简聿川以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喜欢这种类型吗？
他是真的对这位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冰冷上司有些格外的喜欢。
这就像他的人生理念一样，他去做了，无论结果如何，都先去做了。
楼下阳光正好，秋年溜溜哒哒，碰到了很多“宠友”。
“小秋，你也来遛猫？”
“小秋帅哥，又来玩了？”
“哎呀，招财给姐姐摸摸。”
秋年看着自家小猫正在勇敢地搏击一棵大树。
“欸，小秋，你知道吗？那个新搬来的大帅哥。”
嗯？大帅哥？除了简聿川还有他不知道的大帅哥？
“哪个？什么时候搬来的？”秋年好奇。
“我记得……对了！不就在你楼下吗？”
“怎么？你没见过？”
原来就是简聿川啊。
秋年干笑两声：“见过见过。”
何止是见过……
“那天我看见了，特别冷、特别有气质的一款型男帅哥，那个腿长的……”养金毛的姐姐说，“不过小秋，我还是觉得你更帅，你们是不同类型的，你这种甜弟类型更容易俘获姐姐的芳心呦。”
秋年被逗笑：“真的？”
“那当然。”金毛姐姐可惜道，“就是你的目标不是我们，欸，怎么这样啊？”
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挺久，彼此熟悉，秋年的性取向没有过多隐瞒，对方得知后关系反而更好。
“没关系。”秋年拍拍她的肩，勇敢承担责任，“等我去出差，帮你物色物色！”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又闲聊了几句，秋年的余光忽然看见一道很熟悉的影子。
黑白边牧……十一？
简聿川下来遛狗了？
秋年连忙抱起招财往前追了两步，在看到陌生的脸后，才停下。
原来是看错了。他准备回身。
“简先生，真是抱歉，我家里忽然出了点事……”
“对，刚出来五分钟。”
“好的好的，谢谢简先生，我这就把十一带上去。”
负责遛狗的青年正要挂断电话，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干净好听的声音：“你好，请问一下，这是简先生的十一吗？”
他扭头，视线中闯入一张清丽的脸蛋，巴掌脸，眼睛很大，穿着随意的休闲服，却还是在晨间漂亮的醒目。
“……呃？”青年愣了半晌，挂断的手指都慢了半拍。
“我是简先生的下属，我叫秋年，可以让我接一下电话吗？”秋年笑了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