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荣国府后门,穿过南北向的窄巷子,再往东就上了宁荣街。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紧紧闭着,正门上金匾高悬,写着“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门左右各一排长条凳,凳上坐着数个华冠丽服的门子,皆是年轻小子,见着路过的行人,眉宇间的傲气怎么也藏不住。
出了宁荣街,又拐过两条小路,而后又是一条宽敞大道。路两旁开了各种铺子,幌子高高挂着,写着酒粮油衣等等。林红玉显然是这一带的熟人,好些掌柜竟也认得她,又是道姑娘好,又是问她娘老子安。林红玉一一应了,又贺他们生意兴隆。
李清细心观察了,觉得红玉这副样子比在府中要自然轻松得多。司棋纳闷道:“瞧你这能干样,怎么没往主子跟前显一显?”
林红玉一哼,却是懒得回话。
她才懒得跟那帮人明里暗里的斗,她虽是个奴才,可也有好大天地,往后自然也有她的好去处。
“红玉,这条街上可有卖种子的?”
“种子?什么种子?”
“不拘什么稻种麦种菜种。”
“哎呦,难不成你想在府里种这些?我劝你快快打消这个想法,不然你全家屁股加一块都不够挨板子的。”
“我只在自己屋里种种也不行么?”
“你在大少爷屋里伺候,那就不行。”
约莫是怕李清搞不懂里头的厉害关系,她又道:“珠少爷最爱五柳先生的诗,还曾因研究农书误了功课。府中老爷太太生怕他生了归农之心,灭了青云志气,故而最是不喜这些的。你既在少爷跟前伺候,可别为了讨好主子反倒惹了太太老爷的不满。”
李清知晓林红玉误会了自己,就解释道:“我倒不是为了讨好少爷,而是为了自己喜欢。原只想盆里种个几株,这也不成么?”
这些日子林红玉跟着爹娘梳理府内外人脉关系,想到李清亲爹是郊外庄头,明白她这怕是女承父业了,虽如此,但在府中仍是不行的。”
“若你能百分百保证少爷明年中举,那你想种什么都行。”
这话一出李清是彻底明白了,“那种花成么?”
“府里那么些花还不够你看的?”
“我喜欢植物四季生长的过程,觉得十分有意思。”
“若是名贵花草,可不便宜的。”
“倒也不是买整株整盆,我还是倾向于买些花种或者花枝回来自己慢慢培育。也不拘泥于名贵品种,就是享受种植过程。”
“成,这事好办,回头我带你去找花儿匠方椿,他家里的花草养得都不错。府里一年要跟他家买好些盆景树苗的。再有府里每年也会修建花枝,你可以托潘家的给你留些。”
李清道谢,林红玉不在意道:“顺手的事儿。嗨,咱们得走快些,你瞧她们两个眼里只有零嘴儿了。”
侍书和司棋买了份糖炒栗子,边吃边往回走接红玉与李清两个。路上还遇着了宁国府的小丫鬟,林红玉竟也认得。
司棋笑道:“东西两府还有你不认识的人么?”
林红玉昂头想了想,复而笑道:“那怕是没有的。”
侍书却不信,她指着李清道:“你可知她老子是谁?”
“庄头李响,哪个不晓得?”
“李清,她可说对了?”
李清点头,心里也佩服林红玉的本事。司棋侍书见此再无话好说,皆佩服的五体投地。
......
玩至下午,侍书与司棋赶回府里吃夕食。林红玉则带着李清去找了花儿匠方椿。这人住的离荣国府也不大远,林红玉还指着东边那排房子道:“那一片屋子也是贾家的,住的都是老本家。再往前走些,临着引水河的那座宅子则是贾家私塾了。”
说着又遇着位衣着朴素的太太,她见林红玉与李清穿着贾府的衣裳就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来这儿做什么?”
林红玉扯着李清一道行礼:“请大奶奶安。我们是荣国府的丫头,给林管事跑个腿,找下花儿匠。”
“可记得他家在哪儿?”
“记得,跟着管事走过一趟。”
见此,那太太又笑着嘱咐两句,而后由丫鬟扶着回了屋。待木门关上,林红玉才小声道:“这是三房的周大奶奶,生了儿子贾芹,排行三房老四。”
李清回头又看了两眼,心想着贾府旁支穿戴竟比不得府上得宠的丫鬟,难怪她娘一门心思往上爬了。
说罢这些,两人已然到了花儿匠家里。原来他家临着个小市集,路边上零星开了三两间铺子,卖的都是些生活用品。他家里屋子不多,但院子很大,除留半米宽走路的通道外,其他地方全摆了花花草草。再细看,左右厢房里头也摆了一盆盆花。而西墙角则堆了些粪灰拌合物,想来就是这个时候的花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