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就和客厅连着,客厅的大灯没开,屋里只亮着厨房黄色的小灯泡。
刘淑华坐在凳子上看电视,放的是一个农村小品。
碗里的馅儿和饺子皮都不多了,罗倍兰估摸罗湖生应该很快能包完。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罗湖生的身形看着又佝偻下去一点儿。
他昨天下午一个人去做了透析,透析的不良反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严重。罗倍兰回来才听刘淑华说他一个人在院里吐了很久,直到吐不出东西了,只剩头晕,最后是刘淑华去院里把他接回来的。
自他从医院里回来他都没怎么再说话,问他也只说头晕。再问他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留两条眉毛中间一条竖着的深刻皱纹。
她和刘淑华只好拿着化验单一边看,一边查,但各项指标都没有大问题。
今早,罗倍兰本想在带罗湖生去再去医院做一趟检查,他却赶在罗倍兰和刘淑华之前起床,一个人先去店里忙活了。
罗倍兰叹口气,洗了手走过去,要帮罗湖生把包好的饺子冻进冰箱。
“欸,回来的刚好,下午刚剁的新鲜肉馅包的,我给你煮碗尝尝。”
“我在店里吃过了,只煮几个尝尝味儿就行。”罗倍兰说。
家里厨房用的还是燃气灶,罗湖生把火开到最大,小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咕咕地冒起泡了。
罗湖生数着数,把八个饺子丢进锅里。
以前,罗倍兰罗志麟都在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围着罗湖生,嚷嚷着非要他包一个硬币进去。
罗湖生就会笑眯眯地,当着他们的面,做一个包着又大又圆硬币的饺子。
不过最后,他们都在自己的碗里吃出了硬币。
这才知道是罗湖生怕他们俩争,偷偷又放了一个硬币馅儿的饺子进去。
吃之前罗湖生还叮嘱,无论谁吃到了都不许炫耀,这还是她和罗志麟晚上躺着对账时才发现的……
“我老板在饭店对面新开了家蛋糕店,快装修好了。”
“哟,你老板挺厉害,能开这么多店。”罗湖生路过几次稻香轩,记得那家三楼餐厅开在十字路口气派的样子,感慨了一句。
“她说,等开业了让我去蛋糕店,跟师傅学做蛋糕。”罗倍兰看着昏暗光线下锅里沉浮的饺子,说。
“真的?”客厅里坐着的刘淑华最先出声,回头欣喜地望着罗倍兰,“那还要多久呀?”
“最多……半个月吧。”
看着刘淑华的笑脸,罗倍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舅妈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那师傅收学徒费吗?咱开店挣了点儿,肯定够交的。”
“不用,老板人挺好的,工资还给我涨到了二百。”
“好,好。”刘淑华坐在凳子上,左脚搭在右脚上,上半身轻轻地左右摇晃起来。
“饺子好了,吃了再说!”
罗湖生已经把饺子捞出来了,盛在碗里。厨房的门不大,罗湖生一屁股把挡着的罗倍兰顶到桌子旁边,顺手把灯开了。
饺子还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里面的馅很香,纯猪肉的。
电视里传来诙谐滑稽的台词,罗湖生挨着刘淑华坐下来,罗倍兰一口一口把热腾腾的饺子吃下肚,只觉得此刻很安心。
这个小品节目已经重播过很多次了,但刘淑华还是很喜欢,一遍一遍不耐其烦地看。
吃着吃着,罗倍兰的注意力渐渐不在电视上。
高中辍学以后,她的第一个朋友是可可。回来以后,罗倍兰一度认为她不会再有机会交到像可可一样的朋友。
现在看来,她只算猜对了一半。
林瑜和可可当然是截然不同的人。
罗倍兰在聊天中对有关家庭的字眼分外敏感,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家境——自己揭露伤疤,主动向他人博取同情是最愚蠢的做法。
和可可在一起时,她渐渐发现,她和可可同属一个范畴,不过可可远比她要乐观看得开,她和可可的对白更多像两只负伤小兽之间的舔舐安慰。
而在林瑜身上,罗倍兰能捕捉到的只有纯粹的善意。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但和林瑜在一起,她体会到更多的是被保护的感觉,很安心。
罗倍兰难得没有在林瑜面前掩饰自己的背景,当然,她如实告知时,她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但林瑜的反应却出人意料,那晚她握住林瑜的手腕,她的心也在颤抖。
激动?欣喜?
词不达意,她始终没办法描述……
和林瑜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在自己能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做出动作,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等新的工作稳定下来,她首先就亲手给林瑜做一个大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