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之外马蹄阵阵,巷子口追逐而过两个孩童,身后不远处就是语带嗔怪的父母,莲心一瞬间宛若触火一般抽回了手,不着痕迹地往斜后方撤了半步。
“还好我反应快”,待到与一行人擦肩而过,莲心才眨了眨眼,满脸等待夸奖的神色,“咱俩这怨偶的戏码才刚开了个头,要让别人看见牵手可真就前功尽弃了。”
看着她乐不自胜的样子,不知是何缘故,陆时礼只觉胸口微微有些发闷,破天荒地没有出言应和,而是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半晌才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莲心本想顺水推舟说出毁约的事,但见他兴致缺缺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了一路,各自琢磨着心事。
云吞铺子的小伙计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手脚麻利地端上三碗热腾腾的云吞,见两人是回头客,又赠来一大壶雨后绿茶。
莲心一直觉得,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鲜虾的香甜在唇齿间弥漫,与腹中饥饿一同消散的,还有胸中郁结的愁闷。
这个时候,如果再来一壶清酒,那更是足以令人短暂抛却烦恼,享受片刻闲暇与舒展。
她吃得畅快,也同样瞧见对面的陆时礼半眯着眼,虽然偶有几声掩人耳目的咳嗽,但神情间也洋溢着淡淡的愉悦。
来往的行人有不少是陆家的熟识,见两人各吃各的几乎并不交谈,也都或多或少地向莲心投来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似乎已经瞧见了她日后孤苦的命运。
不管他们怎么看,两人仍旧低着头沉浸在美食中,周围投来的道道眼神宛若爽口小菜,不仅没有抑制丝毫食欲,反而还更加下饭。
日子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过得顺心,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
“嘉文哥——”
正喝着鲜汤,身后突然传来少年微哑的高呼,莲心循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蓝衫的俊朗少年径直向这边冲来,身后三步远还跟着一个灰衣书童。
“离老远我就觉着你那背影眼熟,没想到真这么巧遇见了!”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略有些黝黑的面颊上铺满了细细密密一层薄汗,语气中有藏不住的欣喜。
“我好不容易追上来,安澜偏还拦住我说不是,连自家主子都认不出,还不如把书童的位置让给我!”
那少年一边亲昵地握着陆时礼的衣袖,一边嗔怪地瞥了后面追来的书童一眼。
生生受了个白眼的安澜咧嘴一笑,又抬手冲着那少年作了个揖。
“小弟有眼无珠,哪能赶得上孙小公子。不过这书童的位置还请您高抬贵手,给小弟留个饭碗吧。”
虽然嘴上说着讨饶的话,但莲心分明看到,书童眼中一闪而过的机敏,以及与陆时礼短暂对视时表露的片刻歉意。
“这次就先饶你,下不为例”,孙小公子呲牙朝他挥了挥拳,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了对面的莲心,“呀”的惊呼出声。
“苏莲心,我两日前刚过门的妻子。”
虽然刻意没有去看对面的少女,可在说到“妻子”二字的时候,陆时礼仍是喉头一痒,唇畔溢出了抹压不住的笑意。
这位孙小公子也不是等闲人物,万花丛中走过一遭,自然注意到了两人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嫂子好”,他笑眯眯地朝莲心鞠了个躬,“小弟姓孙名怀砚,是城东孙氏绸缎铺的少东家,和嘉文兄同在松林学苑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绝无二话!”
怀砚,好吧,如此通俗易懂,想必又是位望子成龙的父亲,在名字里埋藏的殷切期待。
莲心回了个温婉的笑,“嘉文性子淡,往后就劳烦怀砚弟多关照了”,随即站起来福了福身,“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聊,我就先回了。”
陆时礼点了点头,谁承想孙怀砚看着远去的背影,竟又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嫂子放心,嘉文兄是我心中楷模,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楷模发了逐客令,饶是心中不解但也只能咽下,面上仍堆满了笑,跟在五步开外的位置往学苑走。
见他这副吃瘪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安澜自然是窃笑不止,但转瞬就换成一副严肃的神色。
因为自家公子压低了声,在他耳边说了句。
“南院厢房的人今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