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她还是循循善诱地继续问道。
“你说的天花乱坠,可我还不知这跟找乐子有什么关系。况且就算我碰巧中了那十六分之一的机率,跟着你们投敌叛国最后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被她这么一问,那人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这么问,其实就算他不说莲心也看得出,他刚入行不久,充其量就处在最底端,负责忽悠人入伙。
就这样凝滞片刻后,那人忽然双目一紧,眼中闪过了尖锐的凶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莲心在不动声色的试探,他这边显然也没有闲着,虽说始终觉得这个看上去清秀异常的少年有些不太对劲,但出于广撒网的心里,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他听见那“通敌叛国”四个字,心中的警钟登时大作,浑身都毛孔都收缩起来。
别看他加入组织不过两个月,可在这附近大大小小也招揽了上百人,每天打照面的人比教书先生都要多上不少。
寻常人到这来不过就是找乐子,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那群有点抱负又怀才不遇的书生,这群人有想法又疾世愤俗,很容易被这些噱头所吸引。
起初是中了概率入伙,然后也会时不时尝上点甜头,比如倭人那边抢掠过后剩下的饰品金银,也会在逢年过节意思性地下发一些,久而久之也就笼络了大部分。
“兄台这是哪里话,我正因为不知道才会询问你啊。”
电光火石间,莲心迅速抬肘打在他的手腕,顺势接住那把雪亮的弯刀,随即一记侧踢,在他弯腰捧腹的时候,将他双手反剪压在墙上。
那人自是奋力挣扎,就在这时楼梯下传来两声笑语,莲心知道是有人上来,赶忙压着那人往走廊深处去。
终于在尽头找到一间无人的空房,于是莲心便推着那人进了屋,又重新关好了房门才继续审问。
也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间,先陆时礼他们一步离开。
就在他们小心寻人的时候,莲心这边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据这个自称是老六的人所说,整个江洲城像他这样专门负责介绍别人入伙的有不下百人,地点基本都是这样的戏院酒楼,目标也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
“你为何要入伙,倭人的残忍有目共睹,即使真的改朝换代,又怎能相信他们不会继续将屠刀对着我们呢?”
听到莲心这样问,老六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声音中尽是无奈与沧桑。
一看你就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别说我们了,就是那些书生现在想的也只是吃顿饱饭,而不是那什么知乎者也。这又是饥荒又是瘟疫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他长叹一声,“说白了,只要能吃饱穿暖,别说倭人,就是恶鬼咱们也是不怕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是我们不爱国,实在是被逼无奈,跟着倭人就为填饱肚子,哪怕那是同胞们的血肉,为了活命,也只能强忍着往下咽。
“我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出身于普通的镖局,不出意外可能会像父亲那样,成为守信守义的一方镖师。”
见莲心沉默没有开口,老六还以为是被自己戳中,乍听她突然开口,脸上嘲讽的神情还没有收回,却见她微红双目,只得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
“其实我会这么排斥,主要是因为与倭人隔着血海深仇”,莲心深吸一口气,“我的父母和从前的街坊邻居,都在不久前死在那些弯刀之下。”
不久前,倭人?
老六瞳孔一阵,颤颤巍巍地问出口,“莫非,你是从淮州……?”
“是”,莲心点了点头。
老六立马紧张起来,浑身止不住得发着抖,“我们就是拉,拉人入伙,别的,什么都没参与…… ”
“我知道,您也不用害怕”,莲心将那把弯刀递了回去,又走回门边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除了这道门咱俩对外就当没见过。”
见老六面如菜色地握着刀,莲心又笑笑补充,“都是为了生计,我不支持但也理解,只是若日后您再遇到拉您入伙的那人,方便的话可以去徐记镖局找我,知会我一声。”
老六不过身处底层,莲心心中也清楚,也就只能问出这么多,这样都算是有重大收获了。
再又确认他曾在半月前见过老富后,莲心就将他又送了出去。
走廊上并没有人,隔着房门隐隐能听到里面嬉戏打闹的声音,远远看见对面离这两道人影,看身形应该是陆时礼他俩。
突然,老六猛地回头,冲着莲心点了点头,才快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她知道,那是在答应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