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在豳和府五十里外扎寨,派出斥候打探消息,隔了一日斥候回来,禀道,“回大帅,楚氏使者已先一步入豳和府,正在知府府上,函锋营也向这边赶来。”
到底晚了一步。她伤的重,经不得长途奔行,不免路上耽搁了两天,林妍皱眉,问,“使者什么时候入城的?”
斥候道,“今日黎明时分。”
林妍看了眼天色,太阳当头,正是正午。
只慢了一步。想了想,林妍说,“于英坐镇军中,向前推进,距豳和府十里扎营,葛白带人随我入城查探。”
葛白、于英二人应是。
林妍带着葛白等十余精锐亲兵,潜入豳和府知府府邸。
回廊檐下,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一身褐色蜀锦长衫,忙前忙后地指挥着:“都利索些,今晚大人宴请贵客,慢待了你们吃罪得起吗!”
“诶,你去五夫人那里问问,新进府的这批舞姬训练的怎么样了,听说那位大人极喜欢音律歌舞,挑好看的前面伺候。”管家又喊住小厮,道,“你回来,还有那个才买的犬狄舞姬,也准备过去伺候着!”
小厮嘿嘿直笑,朝管家挤眼道,“咱大人可真舍得,那犬狄娘们嫩的像水似的,才进府,话还听不懂,这就要送出去了?”
“你小子懂什么!”管家踢他一脚,摸着小胡子笑道,“有了权势地位,以后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个没见识的,也就是个穷命头!”
舞姬?
这倒是她老本行,林妍计上心头,对葛白吩咐道,“两刻钟,给我找一丸封喉毒药,一把小匕首,一枚刀片。”
“是!”
林妍尾随这那小厮,跟来那犬狄舞姬的房间。舞姬的住处在后院西北角,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人往这边来。林妍翻窗潜入,趁那舞姬不备,一个手刀将起劈晕,交给亲卫处理。
葛白也拿了毒药匕首回来,看见林妍翻箱倒柜找衣服,吃了一惊,“大帅,您要扮成她?”
“对啊。”
林妍手上动作不停,一件件舞衣飞快地翻过去,微微皱眉。不是露胳膊就是露大腿,统共没两块薄纱,还是二月初春的天气,纵菀南比京城暖和,穿这出去也冻人。
林妍实在选不出来一件正常的舞衣,叹气,只得拿了条大红绣金的蝉翼纱裙出来。
葛白显得十分担心,自家元帅整天行军打仗杀人放火,着实不像妩媚娇软的舞女,葛白怕她露馅,问,“我等何处接应您?若真要跳舞您要怎么办?我们什么信号防火生乱,您好逃……”
林妍做了个“停”的手势,扬扬手里的纱裙,笑道,“相比行军打仗,我更擅长的还是这个。”
葛白瞪大了眼睛,林妍催他出去,“快些,我要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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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白清了场,退到外间把门。林妍坐在妆镜前,看见黄铜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有些认不出来自己的模样。
女大十八变,这一年的打磨,生死与战火的洗礼,她身上多了股杀伐果断的铁血气势。身量长高了些,眉毛浓密了些,眼神里添了几分锐利锋芒,竟似换了个人似的。
也不怪葛白担心,这凌厉带血光的眼神,着实不像以色侍人的舞女。林妍心下轻轻一叹,睫毛扇了几下,掩去眼里的锋芒,重新换上含羞带怯的目光。垂首低眉打开胭脂,轻点上妆,编发……
两刻钟后林妍收拾好了,取出一方同色面纱带上,熟练地将匕首绑在腿上,刀片毒药藏进发间,便听见有人敲门。
不待林妍去开门,府里的丫鬟径直而入,道,“跟我们走,轮到你了。”
那侍女也知这犬狄舞姬听不懂宁希话,拍了两下手,比了个“跟我走”的手势。林妍点点头,温顺地跟在她后面出门。
豳和府地处东南,几乎没有冬天。拥兵自重的豳和府知府倒也是个风雅之人,府中遍布名花异草,姹紫嫣红,花香袭人。与这两军围城相争的情景格格不入。
转过回廊,穿过月洞门,林妍忽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一片哭声,然而随即响起一道呵斥,哭声便停了。
领路的丫鬟却脚步一停,与过来迎接的小厮小声议论起来。
丫鬟问,“听哭的还不少,客人推了几个了?”
小厮答道,“第九个正劝着呢,我看难心。呐,你带来的是第十个。”
丫鬟咂舌,“这些贵人眼里,可真没把这些姑娘当人。”
小厮故作高深说,“这次可和以前不一样。咱豳和府现在,北门堵着青龙军,南门堵着函锋营,指不定咱大人心思一动就绑了他送到那边做投名状了,谁不得小心着?几个贱婢的命算什么!”
丫鬟点头,说,“也是,想来这位能坚持到十个。唉,可惜了这几个劝酒女了。”
小厮说她瞎替不相干的人操心,“行了,就你操心多。快点进去伺候着。”
他们以为林妍听不懂,也没背着她讲话,林妍终于想起了这位知府的癖好。
豳和府的知府有一局,他自个儿起了个雅名,叫做“美人关”,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意思。楚奕说,这位知府最佩服冷硬坚韧不为美色所动之人。宴会之时,要美婢面首十人轮番劝酒。若客人推辞了十人,便将十人斩首,而后奉该客人为座上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