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沈季瑶再未见过刘太医。
她数次去往太医院,每每都吃了闭门羹。几番下来,沈季瑶彻底清醒——靠刘太医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她心事重重地走进西厢房,屋内陈设简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
沈季瑶辄坐于木凳之上,双手抻着下颚,凝眸远望,若有所会,似在追忆往昔,又似在筹谋未来。
画琉一面小心翼翼地斟茶,一面偷偷抬眼观察着沈季瑶的神色,试探道:
“姑娘,今日可见着刘太医了?”
见沈季瑶默不作声地摇头,画琉便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将手中茶盏递上,道:
“或许,姑娘可以找将军帮忙?”
沈季瑶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似是将烦心之事给吞下般。
可闻画琉口中的将军,沈季瑶眉头再锁,怪嗔道:“他怎么会帮我?”
“姑娘。”画琉低头将袖口内的那块四方绿竹帕子拿出,呈在沈季瑶面前,笑意盈盈道:
“奴婢那日进宫是随将军一道,得入西厢房时,将军见姑娘正熟睡便未做打扰。临走时,这手绢便自将军身上掉落。”
沈季瑶接过帕子一瞧,确是自己所绣之物,那帕子的一角,还用金丝绣着一小小的竹字,若非眼尖,很难瞧出来。
想必是那日,在洛川城内落下的,叫他给捡了过去。
“将军向来不喜女子所用之物,若非是遇见心上人,又怎么会将这手绢藏于身呢?”
“先前奴婢疑惑这手绢的主人究竟是何女子,却不巧见姑娘也有此绢,便料定此乃姑娘之物。”
画琉说完,手自然垂下看向沈季瑶。目光殷切地看向沈季瑶,见她面色如常,便又继续道:
“将军他待人向来冷面,独独对姑娘的事分外上心。”
“前几日知姑娘在椒房殿遇事,将军他还特地派奴婢嘱托刘太医多加关照姑娘。”
“原来,刘太医是他的人!”
沈季瑶转动着缠在指间的帕子,思绪不免也被扰乱。
她不懂江北书究竟是何意图。先是欲安排她进宫为医,而后又这是这般处处关照自己。
他走的每一步,沈季瑶都未能看懂。
倒是一旁的画琉点到关键之处:
“将军对姑娘有意与否,姑娘是当事人应该最知情了。”
问言,沈季瑶手一松,帕子也缓缓而落,垂于她胭脂罗裙上。
他,有意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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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香殿内。
梅妃一人独坐,手中紧攥着一张小人画像。直到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梅妃方才慌张地将画像收回装着好些首饰的匣子内。
见掀开帘子的是皖柳,梅妃悬着的一颗心稍松下来,眸子间的泪珠也顺势流下。
似是窥探到梅妃心事一般。
梅妃捻着手心帕子的一角,慌乱拭去泪痕。
皖柳见状只将匣子揽进怀中,颇有些生气道:
“娘娘。这画像可莫要再拿出来了,若是陛下瞧见……”
“他瞧见又能如何?”
梅妃声色沙哑,说着说着眼泪便越发地难以止住,顺着她的话一道滴落:
“沈大哥已经死了。”
“娘娘。”皖柳自知说错了话,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欲请梅妃责罚。
可顾着梅妃怀有身孕,忍不住心疼地劝道:
“娘娘现如今怀有龙胎,切莫动怒啊。”
觉察到自己失了态,梅妃卷起帕子擦了泪珠,又低着头轻拍着自己渐大的肚子,放缓声色道:
“皖柳,那件事眼下还没有眉目吗?”
“娘娘,沈小姐自将军府而走后,奴婢悄悄派人寻了整个镐京,都未能探到消息。”
皖柳见梅妃神色平缓下来,便拿出先前去沈季瑶住处取来的丹药,递到梅妃手中。
梅妃盯着那丹药迟迟不愿吞下,半响才开口道:
“都怪本宫。”
她想起沈太医死的那个晚上,皇上头一回拉着她躺在未央宫内折腾,一直到了早朝的时辰,他方才放过梅妃。
梅妃那日筋疲力尽地回了宫,原打算睡个回笼觉,可心底却传来阵阵痛意,叫她难以入眠。
皖柳好心,替她唤了太医前来就诊,却在太医临走时得知了沈府尸横遍野的消息。
“娘娘,这事如何怨得了您。”
皖柳将那匣子好生藏好后,满腔愤怒道:
“您自入宫以来,便与沈太医断了联系,若不是皇后娘娘有意加害,陛下又怎么会疑心娘娘与沈太医有染。”
陛下宠爱梅妃,这个皇宫内谁人不知。可也正是这份盛宠,招来了众妃的妒忌。
皇后娘娘几次三番于陛下跟前谈论梅妃与沈太医之事,皇上便是再信任梅妃,心中的困惑和愤懑也日益渐生!
“本宫要是从未进宫便好了。”
梅妃抚摸肚子的手忽儿一停,低头间心底不禁泛滥了诸多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