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替我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眼中闪过狡黠:“阿洛,你当真以为那是普通少年?”
见我愣住,他轻笑出声,发丝垂落遮住眼底的锋芒,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阿力普,正是鄯善国十五王子。”
我下意识怔了怔,想起少年身上张扬的弯刀与阿依娜精致的纱裙,那些细节突然都有了解释。
到了客栈,沐清浅站在窗棂旁,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他指尖轻点,语气漫不经心:“老国王年事已高,病体沉疴,王位悬而未决,诸位王子明争暗斗,各怀心思。如今鄯善国皇室纷争,边境动荡,正是局势最微妙的时候。”
他望着远处王帐方向,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冷意:“方才交谈时,阿力普看似随意,却旁敲侧击问了我不少中原局势。”
我瞪着他,只觉头疼,又气又笑,揪住他的衣领道:“你倒好,走到哪儿都要掺和别人的皇位争斗。难不成你还要在大漠里掀起一场风云?”
他任由我拽着,眼中含笑,忽地将我圈在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阿力普主动搭话,何尝不是觉得我们身上有利可图?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在这乱世,人脉与情报,本就是最锋利的刀。”
我叹了口气,挣脱他的怀抱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懒得再理会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你们这些算计,我懒得听。明日我要去集市吃地道的鄯善国美食!”
耳畔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床榻微微下陷,温热的气息隔着被子传来:“好,明日陪你去。只是若偶然遇上阿力普......”
“那是你的事!”我闷声打断他,换来一阵肆意的大笑,在鄯善国的夜里久久回荡。
窗外忽然飘来异域的歌谣,混着驼铃悠远的声响。沐清浅问我:“怕吗?”
“我怕什么?”这个人啊,总爱把野心藏在温柔的笑里,搅弄出一场又一场,让人又恼又心动的风波。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我们脚下投出交错的影,如同命运早已编织好的网。
第二日正午的阳光将石板路晒得发烫,我刚咬下一口酥脆的烤馕,就听见街角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
阿力普骑着枣红马疾驰而来,弯刀随着颠簸左右摇晃,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我们,扬手抛下两只刚猎的猹:“来得正巧!今日王城西市新开了酒坊,我带你们尝尝真正的鄯善美酒!”
他身后,阿依娜掀开马车帘,面纱下的眼睛亮得像缀着星子。
酒肆二楼,雕花铜壶盛着葡萄酒,阿力普与沐清浅对坐而谈,聊得热火朝天,从商路贸易聊到中原兵法,不时传来拍手称快之声。
我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杯盏,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西域乐器,忽然感觉裙摆被轻轻扯动。
阿依娜不知何时坐到身旁,怯生生地挨着我,面纱下的睫毛扑闪如蝶翼:“姐姐,你昨日送我的簪子,我晚上都舍不得摘下。”
她歪着头,将手腕上新串的葡萄藤镯递给我看:“我也做了礼物想送你。”
望着她澄澈的眼眸,我心中一软,拉着她的手笑道:“那你要陪我聊聊天才行。”
我剥了颗葡萄喂她,看她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心底泛起柔软。闲谈间,她像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说起王宫里的玫瑰,说起沙漠里迷路的小狐狸,说起她偷偷养在花园的中原兔子。
起初只是些琐碎趣事,直到我不经意问起王宫里的事,阿依娜的笑容突然凝滞,手指绞着裙摆:“父王已经好多日没起身了......哥哥们都说他在静养,可我去请安时,连门都进不去。”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垂眸摩挲着裙摆上的刺绣,“可我偷偷听见太医说,父王快不行了。而哥哥们都在争那个位子,没人去看父王。”
她声音发颤,黯然道:“阿力普哥哥说,过些日子要送我去龟兹国。”
“去龟兹做什么?”我握着酒杯的手顿住。
阿依娜却露出憧憬的笑:“听说那里有开满雪莲的雪山,还有会跳舞的湖水!哥哥说,到了那里我就能当王后......”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憧憬,喉头泛起苦涩。原来龟兹国王已年逾花甲,这场和亲不过是阿力普为巩固势力的筹码。
可眼前少女还在幻想异国的繁花,轻声说:“听说龟兹的月色特别美,到时候我要在月光下跳舞......”
酒坊外传来驼队的铜铃声,混着她天真的话语,刺得人眼眶发烫。
窗外的风卷着沙粒扑在窗棂上,将她的话吹得支离破碎。我望着她纯真的面容,突然想起昨夜沐清浅说的“局势微妙”。原来在这场权力漩涡里,最干净的灵魂早已被当作筹码,要被送去异国的寒夜里凋零。
小剧场:
阿洛:我感觉大漠的风云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