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舞姬身着薄纱,赤足踏入殿中,戴着精巧的金饰,随着热瓦普激昂的旋律翩然起舞,腕间足间金铃随着旋身动作叮咚作响。
舞至酣处,她们灵动的眼眸、飞扬的裙裾,与烛光交错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将异域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殿内侍卫身披铁甲,腰悬弯刀,如雕塑般笔直站立,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警惕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王座之上,老国王伛偻着身躯,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繁华,却难掩疲惫与沧桑。台阶下,十几位年轻王子身着华丽长袍,各据一方,或举杯谈笑,或低声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可眼底闪烁的锋芒,却昭示着平静表象下暗潮汹涌的权力争斗。
这场看似热闹的盛宴下,暗潮正随着舞姬的鼓点,在酒杯相碰的脆响中翻涌。
我攥着沐清浅的衣袖,望着王宫里身着华服的宾客们举杯欢庆,阿依娜即将远嫁龟兹的消息,在他们口中化作了“两国交好”的美谈。
“今日过后,鄯善国最美的玫瑰,就要在龟兹绽放了!”病重的国王勉力举起酒杯,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他身旁的贵族们纷纷附和,唯有沐清浅垂眸饮尽杯中酒。
“龟兹王今年六十有三,据说上个月刚死了第三任王后。”我唇角含笑,语气却冷得像大漠的夜风,“真是……天赐良缘。”
我握紧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沐清浅察觉到我的颤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阿洛,别为她难过。”
烛火摇曳,映得沐清浅青色锦袍上的暗纹若隐若现。他端着夜光杯与左大臣谈笑,举手投足间洒落的波斯香料气息,与殿内熏香融为一体。
当又一位朝臣举杯上前,他眉眼含笑,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手腕翻转间,新斟满的酒液已稳稳递到对方手中,这般妥帖周到的架势,倒让旁人分不清谁才是主谁是客。
“沐少主真是海量!”左大臣又一次凑近斟酒,山羊胡上还沾着酒渍,“听闻您在高昌的商队,光是骆驼就有三百峰?”
沐清浅含笑饮尽,眼尾泛起薄红,却不忘用鄯善语恭维:“都是托贵国商道的福。”
话音未落,侍从又捧来一匣子孔雀石,说是三王子听闻中原商人爱宝石,特意命人开库取的。
我在案几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他在袖中捏了捏我的手指,面上仍是春风拂面的笑,“三殿下厚爱,在下却之不恭。正巧新得了几匹中原蜀锦,明日便送到府上。”
宴席喧嚣中,我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对左大臣暗示可以打通河西走廊的商路;向三王子透漏中原朝廷对西域的新政;甚至当二王子的心腹“偶然”路过时,还能适时地提起大月氏正在收购精铁的消息......
老国王斜倚在雕花王座上,浑浊的目光扫过席间,唯独在阿力普起身敬酒时,枯槁的面容才裂开一丝笑意。这位偏爱幼子的君主,此刻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慈爱地拍着阿力普的肩膀。
这微妙的局势,沐清浅自然看得分明。大王子赤木和常年驻扎边疆,腰间弯刀上的兽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举杯的动作带着沙场历练出的凌厉,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沐清浅与左大臣交头接耳的身影。
若此人继位,商路与军政大权必然牢牢攥在掌心。反观阿力普,虽得圣宠,却缺了朝中势力支撑,如同无根之木。
阿力普隔着人群投来目光,少年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沐清浅举杯向他示意,杯壁映出老国王愈发佝偻的脊背,以及赤木和紧握酒杯的指节。
沐清浅突然倾身替我拢了拢鬓发,温热的唇擦过耳廓:“瞧,小狼崽急了。”
左大臣摇晃着逼近,浑浊的眼珠黏在我身上,酒气混着浓烈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夫人这般姿容,真是......”
他拖长尾音,酒气喷在沐清浅肩头,那色眯眯的模样让人胃部翻涌。沐清浅眸光瞬间冷下来,危险地眯起双眼,指节在案几上敲出压抑的节奏,周身气息骤变,冷得能结出霜来。
“看来大人对我中原的商品颇有见地?只是如今商路不宁,怕是要等新王......”沐清浅故意大声说着,同时掏出镶玉的钱袋,沉甸甸地压在大臣掌心,他抬手按住左大臣肩膀,看似亲昵实则暗藏力道,唇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还望大人在新王面前美言,日后中原的丝绸,必能铺满鄯善的市集。”
话音未落,便朝暗处使了个眼色,两名鄯善国官员立即上前将人劝走。沐清浅掸了掸衣袖,仿佛方才触碰的是什么脏污,神色恢复如常。
夜色渐深,沐清浅走出王宫时,身后传来大王子与几位将领的低语声。这场宴会的每一次推杯换盏、每一句寒暄,都成了他棋盘上的落子。他望着漫天星斗轻笑,这场权力的棋局,终于在美酒与美人的香气中,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小剧场:
沐清浅:那个左大臣,不会让他活过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