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沐清浅漫不经心的剥着葡萄:“一石二鸟。赤木和战败便是庸才,战胜……便是拥兵自重的逆臣。”
我忽然按住他沾满葡萄汁的手:“那阿力普呢?”
“小狼崽?”他俯身舔去我指尖沾染的汁液,温热的吐息让我呼吸一滞,“等他发现高昌要的不是盟友,而是一个傀儡时,就能够知道一切了……”
桩桩件件串联起来,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高昌早已臣服于他!
从高昌使节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那些看似偶然的结盟,突如其来的战事,悄然推进的布局。皆是他的精心策划。
不动声色间,鄯善国已经一步步沦陷,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权利漩涡里越陷越深,尽数落入他的掌中。
车帘外,大漠孤烟直上,像极了鄯善王宫方向升起的烽火。
商队的驼铃摇碎大漠的寂静,沐清浅指尖轻点舆图上龟兹的标记,我望着羊皮卷上蜿蜒的线路,泛起疑问。
“去见见你的小公主阿依娜?”他似笑非笑地卷着我一缕头发,那抹意味深长的笑,藏着比黑暗更深沉的算计。
风沙掠过窗棂纱帐,我拍开他的手,却默认了这个安排。
大漠的夜风寒冷刺骨,凄厉的狼嚎刺破夜空。火把照亮的战场上,前方沙丘后,十几匹狼正在围攻一群乌孙商队。
商队被狼群逼至悬崖,沐清浅抬手示意护卫放箭,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自己却策马上前,乌孙语喊得字正腔圆:“前面的朋友可要帮手?”
得到回应后,沐清浅挥手下令,弯刀出鞘声如龙吟,不过半柱香时间,狼群溃散在血色黎明里。
获救的商队首领是个络腮胡大汉,我冷眼看着沐清浅与他勾肩搭背,三言两语就哄得对方称兄道弟。当那络腮胡首领大笑着拍沐清浅后背时,我分明瞥见沐清浅算计的眼神。
“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沐清浅递过酒囊,动作行云流水,络腮胡首领仰头饮尽烈酒,豪爽的笑声响彻夜空。
我倚在骆驼旁,看着沐清浅将药品分给众人包扎伤口,就像当初在鄯善王宫挥洒金币那般自然。
直到夜风送来他与络腮胡首领的交谈片段,我才恍然惊觉,那些关于相见恨晚的寒暄里,竟藏着试探与盘算。
我望着络腮胡首领腰间刻满图腾的短刀,忽然想起沐清浅那张标注着乌孙牧场的地图。
后来的日子,商队日夜兼程。我看着沐清浅与乌孙人讨价还价,从皮毛香料谈到战马交易,那双总能翻云覆雨的手,此刻正拨弄着另一场更大的棋局。
直到在龟兹边境看见接应的马贩,我才明白过来。不远处,络腮胡首领正指挥伙计卸货,暮色将商队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望着那里奔驰的乌孙马群,鬃毛在风中翻涌如墨浪。
原来乌孙的宝马,即将化作踏碎西域诸国的铁蹄,而这看似偶然的相遇,不过是他早已布下的棋子。
“乌孙马可以日行八百里。”夜风穿过马棚,吹乱他未束的发。
沐清浅把玩着新到手的契书,月光将他的倒影与野心的轮廓映在一起,漫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眼前浮现出他与乌孙首领谈笑风生的模样,那些流畅的乌孙语,精准的交易细节,分明早有筹谋。
我攥紧衣角,喉咙发紧:“沐清浅,你何时开始谋划这一切的?你究竟要搅乱多少棋局才甘心?”
沐清浅闻言,挑眉看我,眼底还残留着算计得逞的愉悦,像只餍足的狐狸。
他忽然低笑出声,将我拽进草料堆,干草的气息扑面而来,风沙掠过耳畔,我盯着他眼底流转着我看不懂的光,突然有些心悸。
沐清浅突然发问:“在担心阿依娜?”
我摇头,声音轻柔:“我在担心你。”
他愣了一瞬,继而笑出声,他伸手拂去我发间草屑,温热的掌心贴上我后背,将我紧紧揽入怀中:“担心我玩火自焚?”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不过是兴之所至,玩玩罢了。等回了中原,这西域的烽火便与我无关。我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你的,陪你看遍世间美景。”
远处的马嘶声传来,混着他低沉的承诺,在暮色里织成蛊惑人心的网。
月光下,新到的乌孙马正在饮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远处龟兹王宫不灭的灯火。
小剧场:
阿洛:唉,沐清浅真不愧走到哪玩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