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马蹄踏碎江南的晨雾,青石板路上还凝着昨夜的雨珠。我望着沐清浅束发的玉冠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原本该往雪山去的马车却转向了多情山庄的方向。
“突发变故,我们需要回多情山庄一趟,晚些再陪你去雪山之巅看雪。”沐清浅安慰我。
刚从大漠回中原,我正好也想歇一歇,不可置否的同意了沐清浅的安排。
行至城外,茶馆的说书声裹着茶香扑面而来。
“各位可知?近日江湖惊现神秘组织!”
惊堂木重重一拍,我瞥见沐清浅端茶的手顿了顿。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数月,中原已不是从前模样。”
刚踏入官道,林间便惊起一片寒鸦。山道上的晨露打湿衣摆,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马车忽然急停,日光刺破云层的刹那,我们看清那些黑衣人,箭矢破空声里,沐清浅揽着我旋身从马车上避开,扫落几片枯叶:“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回庄。”
沐清浅将我护在身后,唇角勾起熟悉的危险弧度:“新的戏幕,已经拉开了。”
中原的日头正盛,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我却望着街角突然涌出的黑衣人皱起眉头。
二十来号人裹着黑巾从树梢跃下,在明晃晃的天光下格外扎眼。为首者提着环首刀踏步而来时,我忍不住嘀咕:“大白天行刺还要穿夜行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刺客?”
沐清浅闻言,低笑出声,眉毛微挑的弧度里藏着三分戏谑:“可能……咳、觉得这样比较有气势?”
话音未落,多情山庄的弟子们已经拔刀迎上,刀光剑影交错,黑衣人挥刀劈来的招式破绽百出,不过片刻便被打得七零八落,被多情山庄弟子们缴了兵器,狼狈的跪成一排。
有个特别蠢的,逃跑时还被自己同伙绊倒,面巾脱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瞧着最多十六七岁。
“现在的刺客门槛这么低了?”我踢了踢地上掉落的武器,连淬毒的工序都偷工减料。
沐清浅神情自若的踱步上前,随意捡起某人掉落的令牌,令牌沉甸甸的,又冰凉刺骨,上面“绝命”二字猩红如血。
沐清浅眸光冷得像淬了冰:“绝命?倒是许久没听过这名字了。”
“若我没猜错,这些人连‘绝命’的入门试炼都通不过。”我皱眉说道。
“绝命”是师姐衣青罗生前组建的杀手组织,专接刺客暗杀的买卖。可她死后,组织明明该解散的,如今这令牌却堂而皇之出现在此……
“我们听命于多情山庄!”被按在地上的少年刺客梗着脖子喊道,额角还沾着草屑,“沐少庄主下的令,我们绝命只是拿钱办事!”
沐清浅一顿,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哦?多情山庄少庄主沐清浅?他何时下的令?”
少年眼神闪烁:“多情山庄的使者带着绝命令牌来的!”
这刺客说这话时脉搏平稳,竟不是在撒谎。
“有人要搅浑江湖的水啊,还特意让我来背这口黑锅。这个人既想让我背锅,又想瓦解绝命的旧部威名,真够贪心的。”沐清浅眼底泛起捕猎时的兴味。
正说着,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我肩头。我展开乐君醉的密信,绢帛上“年轻刺客”,“招摇过市”等字迹刺得眼眶发烫,江湖传言已如野火燎原,舆论沸起。各派对多情山庄猜忌骤增,甚至有人联名讨伐,都说天下第一庄豢养杀手,要一统江湖。
我将信纸揉碎在掌心:“笨拙的栽赃,但有效。”
真正的“绝命”刺客该是怎样的存在?他们是衣青罗从尸山血海里选出的死士,出剑必见血,一击必杀,且绝不会被抓,失手则服毒自尽。
可如今江湖流传的刺客传闻里,“绝命”显然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三日前,我收到消息,太行寨忽然来了批‘绝命’旧部,教人们学习刺杀之术。”他望向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处,唇角勾起危险弧度,“现在,该让某些人看看,真正的绝命刀刃,究竟对着谁。”
远处传来马蹄声,我按上腰间玉笛:“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坐实这出戏了。”
沐清浅却笑着揽住我的腰:“阿洛别急,既然要演,不妨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浑。”
前来接应的竟然是多情山庄的弟子,我惊讶不已,却见沐清浅毫不意外。于是我也不再多言,跟着沐清浅回到了多情山庄。
多情山庄的朱漆大门斑驳如旧,门廊下却少了往日的守卫。自从沐清浅离开中原前往西域大漠后,庄内的一些事务由沐清浅的堂弟沐浔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