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气氛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温度都下降了一些。
宋缘见不得这人一脸要死要活的表情,于是把人扑倒在床,枕在肋骨上。
“不疼,但是很害怕。”他声音很小,嘴巴一动一动的,蹭的秦沛明痒痒的,秦沛明不太自然的伸手揽住他的腰。
“特别害怕,晚上躺在医院里,听到楼下有救护车回来的声音,又有好多人在嚎啕大哭。怕的要命,怕的都感觉不到疼了。”
“那个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不在我身旁。”
事情比想象中暴露的还要快。如果这样说,能让秦沛明少一些胡思乱想的自责。
秦沛明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才堪堪止住,身上的人好像瞬间变成了易碎的瓷器,他连一点点都力气都不敢用。
“什么时候的事情?林蔓去哪了?”
“就你走的那天。”
那天,小小的宋缘站在机场外,目送着那架飞机起飞,缓缓消失在云层中。
恍惚间,他看到天都白了,被路人扶住,他才发现是自己眼前发白了,最后看了一眼天际,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医生说是先心病发作。
秦沛明忽的想起来,记忆深处里,隐约听见过的话“……东窗事发了……把林蔓气的受惊早产……”
宋缘独自在医院呆了很久很久,期间只有班主任来看过他几次。
“我妈妈她因为恶意滋事被关到精神病院了,你走的前一天刚进去。”
秦沛明呆住了,眼泪顺着一侧眼角缓缓滑下。
好陌生的故事,这么陌生,他想象不出来是怎么发生在最熟悉的人身上的。
宋缘趴起来,笑嘻嘻的凑到人脸前:“让我瞧瞧,哭了没。”
其实从医院回去后,他是在邻居奶奶的家里接到欢欢的。奶奶笑着说见他好多天不回家,就从阳台把欢欢叫走了。
可接回来的是一只小母猫。
欢欢是很标准的奶牛猫花色,标准到很轻易的就能从猫群里找到一模一样的。
小母猫和欢欢很像,除了性别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小母猫也命运多舛,在去年的春天,也因为肥厚型心肌病离开了。
秦沛明把人推开,别过头把眼角的泪挤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抽烟了。
手抖的要命,抖的连烟抖送不到嘴里,胃疼,思维混乱。
可能是被冷风吹的,连眼泪都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客厅里飘来食物的甜香,闻的他反胃,披萨好像长了嘴巴,在他耳边尖叫。
冷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往他脸上吹。
秦沛明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脑子里总觉得自己在被这股风挑衅,恨不得起来用凳子把风砸碎。
宋缘裹着睡袍出来,看到秦沛明站在阳台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面前是阳台玻璃围栏的碎片。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他跑到卧室从行李中翻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倒在手心里,地上散落了几颗,发出微小的声音。
他在客厅桌上着急的寻了好几眼,都没有找到白开水,最后拿起了一碗热汤,走到阳台上掰开秦沛明的嘴连药灌进去。
阳台上全是玻璃碎片,他很小心的架着秦沛明避过碎片进了屋子,又关上门。
秦沛明这才大脑归位了似的,连忙放开宋缘,好像一点点的压力都要弄伤这具脆弱的身体。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秦沛明彻底宕机了,脑子里呆呆的,平静的吓人。
像那天在樾山公馆外一样。
整个人在梦游,做出的所有行动都出于身体本能。
他侧过头,深邃发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宋缘,好像要把人一口吃掉,又好像有些害怕。
思想被缓缓拉回现实,秦沛明开始思考的那一刻,恨不得让自己下一秒就去死。
为什么会有人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
自己一个人这样就算了,还总是要连累身边人。
他又想起了十八岁那个蠢的可笑的自己。
天天嚷嚷着什么追求自由,实现人生价值。
可到头来呢?只是满世界乱跑,在意大利被抢劫,在非洲差点葬身兽口,在毛里求斯几近溺亡。
还没来得及惜命,就迎来了全世界的兵荒马乱。
肆虐的病毒,父母接连的死讯,就连小小的宋缘,也被迫经历了这么多痛苦。
如果他能好好的做人,正常的生活,不年少意气的乱跑,这里面有多少遗憾能被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