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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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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一夜,温鑅彻夜未眠,天色微亮,柴火燃尽,只剩一缕青烟袅袅。

他摸着她的额头,高烧已退,呼吸平稳,大夫探了脉象后也舒了口气,总算挺了过来。可她依旧昏迷着,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肩上的血迹仍触目惊心。

张瑛从庙外踱进来,手里提着半袋干粮,低声道:“侯爷,郭尽的人已在山下盘查。找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温鑅思忖片刻,唯有天霖后山的玉坤山能藏身。

他瞥了眼帷帐内的大夫,年近花甲,他撑不了长途跋涉。他学过些医术,细细咨询过大夫后,他掏出几锭银子递过去,“劳烦先生先寻个村落安身避避风头,别露行踪。”

大夫接过银子,颤巍巍拱手:“多谢小侯爷,老朽便不拖累您了。”他收拾了药箱,蹒跚消失在晨雾中。

张瑛皱眉:“从桉良回天霖,三天路程,郭尽那狗鼻子灵得很,我昨夜探路,见山口有马蹄印,怕是已设了关卡。”

温鑅点头,俯身抱起阿姌,她轻得像片羽毛,头靠在他胸口,昏迷中仍皱着眉。他低声道:“走小路,能躲多久是多久。”

张瑛牵过马,将干粮塞进包袱,回头看温鑅抱着阿姌上了车。那背影瘦削,哪还有大缙少将军的影子?

遥想那年,他跟着温鑅驰援禾城,刚到军营他便从马上栽了下来,脸色乌紫,竟已身中奇毒,性命垂危,军中传言他被送往天霖养伤,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后来温夫人带他们这些残部秘密奔至天霖,他虽无缘得见少将军,只得了个就地解散,非召不出的军令,可三年过去,他再见温鑅,却总觉不对劲。

那可是大缙的战神啊!孔武有力,百步穿杨,十八岁便能乱军中手刃敌将首级。可如今呢?他瞥了眼车内,温鑅低头擦拭阿姌额上的汗,神色温柔得像个书生,怕是连刀都握不稳了。

他无比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当温鑅是落下了病根,心性变了。他一扬鞭,赶着车钻入林间小道,耳边尽是马蹄碾过落叶的沙沙声。

行至半路,突然听到马蹄声忽近忽远,他探头一看,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张瑛怕是郭尽的狗腿子,猛抽一鞭,马车颠簸着冲进密林。他回头喊:“侯爷,抱紧了!”

温鑅一手护住阿姌,一手抓紧车框,车轮碾过石子,颠得他牙关紧咬。阿姌昏迷中哼了一声,他低头,见她指尖动了动,心头一紧,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怕声音泄露。

他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撑过去就安全了。”她的呼吸烫得他掌心发麻,额上的汗渗进他指缝,他却不敢松开,只觉这丫头瘦得叫人心疼。

张瑛瞅准一处岔路,猛打马头,车身一歪,钻进溪边的灌木丛。身后的马蹄声渐远,他松了口气,抹了把汗:“侯爷,这回算捡条命。”

马车颠簸三日,终于停在了天霖后山的玉坤山的一处小院前。

张瑛跳下车,四顾无人,山间雾气缭绕,唯有几株老梅孤零零立着,哪有前山灯火喧嚣的影子?

他回头将温鑅二人迎了出来,低声道:“侯爷,单一的车辙引人怀疑,属下先去把印子处理了,再去前山和先前假扮您三位的凭安堂兄弟汇合。”

温鑅颔首:“到了此地便安全了。你们几人在桉良营生多年,汇合后尽快返回,以免郭尽起疑。”

张瑛拱手,转身拾了根树枝,沿着来路扫平车辙,牵马下山,步子匆匆没入云雾。

温鑅抱着阿姌走上石阶,青苔覆满砖瓦,他推开小院的门,将她轻轻放在旧榻上。她气息匀称,脸颊有了血色,他心头一松——三天颠簸,她竟撑了过来。他低头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额头,低声道:“总算到了。”

后续的调养于他虽不是什么难事,但换药这事儿,却一度让他焦头烂额。

他不敢轻易请附近的农妇上山帮忙照料,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走漏了风声。

哪怕明知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但在这等关乎女子贞洁的场合,他依旧生出了犹豫。他站在榻前,盯着那堆放在一旁的伤药和纱布,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到一个自我妥协的方法。他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打了个松松的结,只留下模糊的轮廓可见。

这样既不会僭越,又能照料她。

然而,真轮到动手时,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容易。阿姌身上的外伤多处交叠,有的药已干硬贴在伤口上,他得极为小心才能揭下来,又怕弄疼了她。他的手指探到她肩上的伤时,触感湿润,像是细雨落入泥土。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

有一次,药膏滑落到她的侧腰。他试图用药刷蘸起,结果反而涂得更开。他一身薄汗,手腕僵硬,干脆直接蒙眼上手,凭着触感小心地将药膏重新涂抹均匀。

等一整套换药完毕,他的里衣已被汗浸湿,额角还渗着细密的汗珠。他坐回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他心头微微发酸,看着阿姌苍白的小脸,竟生出几分心疼:“若三日前我果断些,你何至于此……”

等终于忙完一切,温鑅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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