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秉元抛下脸面,拉着薛蟠利诱了几句,又有江知渺“考秀才”的威逼在前,不过一刻钟,薛蟠就举白旗投降,摸遍全身掏了银子,准备行拜师礼了。
“好徒儿。”洛秉元坐在椅上,接过他奉上来的那盏茶,笑得眉不见眼。
江知渺不由得松一口气,有了师徒名分,以洛秉元的手腕,薛蟠这下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天去。
出于心也好,出于利也罢,他不想失去薛家这一门姻亲,薛宝钗是他的未婚妻,薛蟠就要当他的内兄,江知渺可不能接受自己被蠢人拖累死。
薛蟠既然要练武,自然不能住在林如海府上,也不好住在江家,索性收拾好东西搬到洛秉元家去。他家里只有个老母,倒是无需计较太多。
两人商量好了,薛蟠没苦练五日,就给他放一日假,上午休一,薛蟠养尊处优惯了,倒也能接受。
并且,洛秉元这人鬼精鬼精,一闲下来就给薛蟠讲他早年闯江湖的趣事——什么“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什么“一生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通下来给薛蟠迷得,做梦都梦见自己闯江湖去了,半点不抱怨,每天勤勤恳恳地跟着人学,只恨自己学得晚,当不成个仗剑走天涯的少侠。
消息传到金陵去,薛夫人大惊失色,一会担心薛蟠练武会不会伤了身子,一会又担心薛蟠学了武,更是管教不住。
“不是说好了去学文的吗,怎么就挥刀舞棒的了?”
堆金积玉的闺闺里,薛夫人泪眼汪汪,握着女儿的手哭,“你哥哥那般性子,怎么受得了这个苦啊。”
“妈,”薛宝钗握了握她的手,神色认真,“哥哥若是能学文早学了,爹当年名师大儒请了多少,还不是没半点效果,可见他就不是走这条道的。”
“学武又怎么了,”薛宝钗看得明白,并不重文轻武,“家业是要交到哥哥手里的,行商行商,走南闯北的,有功夫在身不安全些。
就是不走商,有武功在身,家里再给他捐个武官的职位,立了业,说不定人也能稳重些。”
“再说了,”薛宝钗笑笑,“哥哥那般性子,若是自己不愿意,别人哪里强得了他去。”
薛夫人一抹眼角,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实在是宠溺薛蟠太多年了,以至于成了习惯。薛蟠还没叫累,自己倒先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薛宝钗很习惯母亲的作风,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信上说哥哥的老师是武官出身,哥哥糊涂,拜师礼怕也没有好好弄,传出去,人家还说哥哥轻薄呢。”
“来财也只是个半大小子,母亲倒不如派个老道的过去,重新操持操持。”
她看得比薛夫人要深些,洛秉元虽只是五品武官,但早年走南闯北,可以说一句见多识广,又能给自己挣个官身,可见武功高强。
并且,他与林如海等人交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见也是个心思中正的。
这么一个长辈愿意教导薛蟠,是薛蟠的福气。
薛宝钗一时间与洛秉元的看法不谋而合,这么一个好师父/好徒弟,可不能放跑了。
“还是我儿想得周到,”薛夫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不哭了,一拍手就要风风火火地往外去。
“五品官能有多少俸禄,你哥哥拜人家为师,是要给人养老的!”
“金朵,”薛夫人唤,“你去前头交代一声,让管事的按大爷的标准再准备一份吃穿用度送去,洛先生家里有老人,库房里的那些好药,什么人参养荣丸的都给包了送去。”
“告诉小厮都机灵些,洛家的花销,都走咱们账上出!”
薛夫人这人就是这样,出手大方,事事关照,好的时候,只让你觉得窝心的好。
薛宝钗垂下眼睫,起身离开正院,走在花草馥郁的小道上,一时间有些晃神。
“小姐?”莺儿见她停下脚步,上前疑惑地看了看,噗嗤笑了出来,“是只狸猫啊,雪白雪白的,也不知道是从哪跑到咱家院子里来了。”
那只白狸猫缩在草堆里,像一团白雪,懒洋洋地睡着。
莺儿玩心大起,提着裙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蹲下,抬手快摸到的时候,那小狸猫尾巴一甩,喵地叫着一溜烟跑了。
“哎呀!”莺儿急得不行,“跑了!”
薛宝钗笑笑,她少有笑得这么轻快的时候,不再是温柔得有些疲惫的模样,眉眼间闪出些少女天真神色。
“好了,能跑去哪呢,左不过跑到哪个院子去了,”她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遮住碎金一样的阳光,“让小厨房那边煮几条鱼放院子里,有了吃的,就不跑了。”
她不会和莺儿说,方才见那嫩绿丛中一点白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狐狸。
比猫还要闹人,又狡猾跑得又快,皮毛却闪闪发光的白狐狸。
会试在二月,小选则是三月初,翻了年去,江知渺要进京赴考,她也要去待选了。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此去京城,愿他们都能有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