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上车,就冲着司机师傅咧嘴打招呼:“师傅,西郊停云度假酒店。”
前排的司机本来满脸疲惫,一听“西郊”两个字,顿时精神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司机师傅赶紧规劝:“小伙子,你要去的那片儿可荒了,有啥事儿最好白天去。就算是白天,能不去还是不去。”
师汀白掏出一支烟,散给前排的司机师傅,顺手还热情地替大哥点上:“咋了师傅,那片不是景区吗?我听说山清水秀,环境非常好。”
司机接过烟,深吸一口,顿时更愿意聊天了。
他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风水懂不懂?西郊的荒山野岭,就算你给它盖上座皇宫也发展不起来。外面来的哪知道咱本地的事儿?就你要去的酒店,听说是当年市里招商引资花了大价钱修建的五星级酒店,现在还不是变成了50块一晚的小野店。”
“50块一晚的小野店?!”师汀白懵了,赶紧翻出手机确认了一遍地址,“不是说五星级酒店吗?”
出租车司机吐了口烟圈,颇为享受地说道:“原先是五星级大酒店,可听说入住的客人接连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本来就是荒山野岭的鬼地方,谁还敢去?小伙子,你外地来的吧?叔儿给你介绍几个连锁酒店,超高性价比。”
师汀白笑了笑,坚定地说:“谢谢叔儿,不过,我今晚就去这儿。”
司机借着后视镜瞅了眼师汀白,心里嘀咕,好好的小伙子咋就一副短命相呢?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后生仔,我跟你提前讲好,这地方我只能就近给你撂下,我的车子坚决不能开进酒店的院子。”
师汀白心里一乐:看来这酒店确实有点邪门。
嘴上笑着应承:“行,我就近下车就行。”
夜晚的荒山,独行的出租车打着远光灯,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正飞进黑暗森林的血盆大口中。
司机时不时瞅瞅后座上的师汀白,心里越来越不安,干脆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聊天群里:
“晦气死了,梅雨天就是容易触霉头,今天拉到一个犟种后生仔,非要去西郊的那个劳什子酒店。”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嗷呦,吕师傅说的该不会是那座酒店吧!”
“西郊晦气的酒店还能是哪个?跟你们讲,我上次就拉到一个去西郊办事的小伙子,结果回家发了三天高烧,我老婆给我用柚子水擦了身子才勉强转好的。”
“老吕啊,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还是抓紧把他撂下,免得自己也粘一身晦气。”
……
师汀白感觉到了司机吕师傅的戒备,从对方充满神经质的举动中可以推断,他刚才的所言并非夸大其词。
一个城市里知道最多内幕消息的,往往是这些出租车司机。
他心里暗笑:这司机大哥怕不是已经脑补出一部恐怖片了。
隔着老远,师汀白瞧见酒店的点点灯光,司机一脚油门停下,再也不见刚才抽烟时的客气模样,言辞冷淡道:“后生仔,只能到这儿了。”
师汀白瞧瞧四周,油板路漆黑一片,两侧的密林在雨幕下唰唰作响,仿佛随时会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无奈地推开车门,夜间的冷风顿时灌进他的怀里。刚想掉头回车上拿包,岂料司机大哥摇下车窗,直接把他的斜挎包丢了出来,顺手又扔出来一把伞,然后一个漂移,掉头扬长而去。
……
师汀白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伞,心里哭笑不得:你说大哥热情吧,他一脚油门就把你扔荒郊野岭,你说大哥无情吧,他临走还给你丢了把伞。
他举起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吕忠方,捷速达车出租公司”,忍不住笑道:“吕师傅,您放心,下次去危险的地方我还找您。”
师汀白夸起背包,撑开雨伞,将藏在后腰上的黑铁拐杖从雨衣中扯出,缓缓地走向西郊雨夜密林深处的度假酒店。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为他壮胆。
将死之人,又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