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成绩单带回家给我妈看,她笑得比我那天考上榆中还开心,给我涨了二十块零花钱,让我再接再厉。
我知道陈州功不可没,于是吃过晚饭之后想去找他,炫耀炫耀我这二十块钱,然后商量着请他吃顿好的。
这天他爸妈难得都在家,早早吃过饭早早就锁门了,我不知道陈州睡没睡,但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爸他妈,就自己在平西走着消消食。
平西的风景白天看着很漂亮,这里不在市中心,没那些高楼林立,反倒有一股小桥流水人家的静谧感。在平西的后面就有一条河,一岸是排排杨柳,另一岸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再往东走,还连着公园。
我借着路灯的光往河畔走去,街上的几乎没什么人,这个点家里只要没高中生的就都睡了,有高中生的估计在给孩子做宵夜。
所以当我听见前面一阵抽噎声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的魂给吓飞。
我试着往前走了走,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像人不像人的,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开始适时的在我脑子里放起来,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赶紧跑,就听见那个鬼影喊了一声:“谁呀?”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我的那个宿敌。
我叫了一声:“李思凡,是你吗?”
下一秒,一道亮光就把猥琐的我给照亮了,我挡了一下眼睛,然后看见了红着双眼的李思凡。
“李思凡,你哭了。”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眼角的泪,眼里还有些血丝,把眼眶都给哭红了,我傻乎乎问她:“你妈也揍你了吗?”
她把灯照在地上,提着脚下的石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妈没打过我。”
“那你怎么哭了?”我走在她身边问,又有点不确定地猜测:“没考好啊?”
“不是。”她摇摇头,继续抽抽噎噎地哭。
我和李思凡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打小光屁股长大的,再四舍五入一下勉强也能算青梅竹马,只可惜人家从小就是女神级的人,没跟我下河摸过鱼,也没跟我爬树捅过马蜂窝,我们俩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起粘在板凳上写作业。
看着我的小青梅哭得这么伤心,我心里还真有点不落忍,而且这大晚上的,还走在河边,一不小心栽进去,就她这小身板,不定能不能爬出来。
“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帮你呢。”我拍拍胸脯,继续跟在她身边走,把她挤到里面那条道里。我是真想不明白,又没挨打,又没考不好,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哭成这样子。
李思凡终于停下来,然后噙着泪,用那双迷倒无数家长的大眼睛看我,又抽噎了一下,问我:“真的吗?”
“你先说出来嘛。”
就算我不成,不是还有陈州呢。
她停下来,在小河边的长椅上坐下,长长的手指绞着衣摆:“我妈要把我的钢琴送给我表妹,她说我考个证就行了,以后上了高中,就要好好学习,不能弹琴了。”
“考了证又不让弹,那你妈让你考证干嘛。”我向来智商不高,情商也挺可怜,有些话没过脑子呢嘴就先秃噜出去了。
这话一说,她更伤心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老天爷,我是真不会哄人。
从小到大我唯一哄过的小孩还是陈州,那是小的时候,他老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爬树他也爬树,他还爬不上去,我伸手捞他的时候被他一块带着掉在了地上,我都还没哭呢,这小子就先开始哭了。
哄他也说不上,我就往他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还把他要掉不掉的门牙给磕下来了。
可李思凡又不是陈州,我不能那么粗鲁地往她嘴里也塞一根棒棒糖。我挠了挠自己的小短发,因为刚洗了脸,头上还扎着一个冲天炮,这下显得更滑稽了。
半晌,我只憋出来一句废话:“你跟你妈求求情呢?”
李思凡的眼睛又红了:“我说我以后肯定不会影响学习,她不答应,让我懂事一点,还说已经答应了舅舅家。”
真给我整生气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妈还好意思让你懂事,她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哪有拿自己女儿的东西做人情的!”
“凡凡!”
在我义愤填膺,仗义执言之后,紧接着来的就是李思凡妈妈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穿着一身针织裙,披着棕色披肩的方阿姨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完了完了,她肯定是听见了。
我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低下头,硬着头皮叫了她一声:“阿姨好。”
要说这方阿姨也是个体面人,大约是不愿意和我这小孩子计较,还是微笑点头回应了,别的再没多说。
她把手伸到李思凡跟前,说话依旧温柔:“凡凡,这么晚了在这里不回家,是不是让爸爸妈妈担心了?爸爸刚回来,看到你不在都着急了,你看,你爸平常在单位这么忙,我们是不是不能让他操心,跟妈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