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搞在一起了吗?天哪,真混蛋啊。”
期末考试完,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收拾行礼回家了,寝室里只剩下我和留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广东姑娘,她姓罗,叫罗格。
罗格昨天通宵复习了一整晚,早上八点起床去考试,考完试回来之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其他同学收拾行李的声音都没能把她吵醒。
现在睡到晚上,反倒清醒起来,爬到我的床上闹着要跟我聊天。
女寝里倒也没有别的话题了,说着说着,不免就扯到男女那点事上。罗格先跟我交代了她的丰富情史之后,才对我说:“我的说完了,到你了,老实交代。”
我没有别的情感经历,从小到大,只有陈州一个人,于是只好把关于他的事避重就轻地告诉罗格。
“不知道,可能吧。”我这么回答她。
罗格的兴奋不减反增:“后来呢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自己回家了呗。”我说,举着小手电在她脸上晃了一下,“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啊,那你们没再见过吗?再见面多尴尬呀,要是我,再见到他们这对狗男女肯定要扇他丫的几巴掌。”
罗格的学习能力很强,上大学刚刚半年,就已经戒掉满嘴的粤语,学着说起了京片子。
我笑了笑,没有接茬。
我想告诉罗格,陈州很好,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陈州,是在我们高考之前了,那时我已经很久没见他,每当他回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在床上睡着,我出发去上学的时候,他还没有清醒。
时间交错之下,我们活成了两条平行线,分明在同样的空间,可是就是不见面。
学校里,教室里,都贴上了高考倒计时的标签,一模二模三模过后,上面的时间就都少得可怜了。
那天我坐在书桌前重看我的错题集,陈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我家,靠在门槛处,敲了敲我房间的门。
我回过头去看,他就冲我笑了笑。
“羌啊。”陈州这么叫我。
我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放在笔记上,手指卷曲着边角,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
陈州没理会我的漠视,继续说道:“好好考,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我忍不住问:“什么是好日子?”
陈州想了想,对我说:“能自己做主的,能吃饱饭的。”
我回头看他,他的脸上还是那种和煦的笑,大约是因为皮肤白,整个人也显得落寞而寡淡。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容,直到很久以后,某一个瞬间蓦然想起,才明了它的名字。
高考结束以后,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半个月等成绩,半个月等录取通知书。我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985还差一点,但也还算不错,是个211。
但我没学上法律,挑了里面一个中规中矩的专业,新闻传播。
通知书拿到手,我就急不可待地买了车票,带着钱和行李去了北京,同别人合租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然后继续打工,兼职,给自己赚学费。
上了大学我总算是能松快一点,于是趁着周末的时间去了一趟天安门。
北京的秋不像南方,它来的迅疾而猛烈,一场秋风刮过,叶子就落了大半,满地都是写索漠的滋味。
我围着围巾,带着薄线帽,骑自行车从学校去了天安门。
这时候正是旅游淡季,并没有多少游客,我把车停好,自己走到天安门前,拜托一位老人家用室友的相机帮我拍了照。
我不会什么别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只手放进口袋,一只手比个剪刀手。
想起来什么,于是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面,举起来,拍了一张“合照”。
等老人家把相机递给我,我坐在随处可见的长椅上捣鼓着看她拍的照片,其中一张,我举着陈州的照片,和煦地笑着。
客厅里昏黄的灯光撒在他身上,让我们平淡的故事多了老电影的质感。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和陈州的最后一面,他就这样笑着看我,沉默又温暖。这个表情不是其他,而是幸福。
陈州,在你的预设里,我们本该拥有一个这样的未来是吗?
/
挂断李思凡的电话之后,还没等我走到机房里,又有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