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静寂下来的大殿,雪清欢略过瘫痪在地面的澹台昀华,于北墙上取下了那把锋利长剑,“还记得吗,当年你说你没有一把象征帝王之气的宝剑,师父为此特意求得蕴法大师铸造这夙华剑…师父的音容你还记得吗?想来你也不敢记得,他最后死的那样惨,是为了给你传递消息被楚王抓住折磨致死。”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澹台昀华猛的扑到雪清欢身前,却被雪清欢一剑挥到胸口,“你不是有意的,哈哈哈哈哈哈,那段奇险栈道,你说需要轻功最好的人去,当时我还在江北应对荣王,此间轻功最好的唯有师父师姐们,师父为护弟子,只能自己前去!”雪清欢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你知道我杀到楚王帐中时看到的是什么情景吗?我的师父,那么爱干净,教导我们时时正衣冠的师父,浑身血污,披头散发,为了避免被那些人侮辱,咬舌自尽而死啊…”
“你杀了楚王啊,你把他凌迟而死,你报仇了,你为他报仇了!”澹台昀华胸前鲜血直流,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雪清欢不断蹬脚后退,“清欢,我们是师兄妹啊,清欢,师父不会忍心你这么对我的!”
“不准你提师父,你也配?”说着,雪清欢又狠狠刺她一剑,“我和楚王的帐算了,现在也轮到你了,师父的惨死,这五年的囚禁,你的不守承诺、背信弃义,我们今天一桩桩一件件算清楚。”
昭阳殿内今夜成为了刑场,惨叫声不绝于耳,门外静王听到直打了个哆嗦,“乖乖,雪清欢玉面修罗名不虚传,我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快快把我的维仪接来。”
次日,天光大亮,昭阳殿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大开,殿内血色点点,澹台昀华早已满身血污,不成人样。雪清欢边走边擦净夙华,“澹台昀华,你不配师父的一番心意,从来都是。”说罢,他迎着晨光缓缓走出这座困住他五年的紫禁城,周边无人敢拦他。
玄武门前,澹台静华正站在一头雪驹旁等他,“宝马、包裹、盘缠都给你备好,此后天高任鸟飞,你珍重。”
雪清欢静静看着她,“好好待维仪,好好待这个国度,也算不负我为你这五年的筹谋了。”
澹台静华当即答道:“这还要你说,我待维仪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既坐上了这个位置,必然要做到问心无愧。”
澹台昀华怎么都没想到,雪清欢与静王君谢维仪是多年笔友,虽不曾见面,但感情深厚非常人所及,只可惜相认时,雪清欢已入澹台昀华帐营,后雪清欢为其所困那一年里,两人又逐渐用双方特有的传递方式联系起来,这才有五年后这一场变动。
往事如云烟,如今,他只想回到无忧谷,那个他真正的家。
雪清欢的父亲夏离忧是无忧谷谷主之子,年少出谷历练,隐匿身份与一名容貌清冷、才华出众的年轻秀才雪空水相识,几乎不曾相处过年轻女子的少年哪里抵得过当年确实出众的雪相,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和她孕育出了雪清欢。好景不长,在夏离忧还在京郊做着雪空水高中正式向他母亲求娶的美梦时,雪空水得中探花为留职京中,搭上了太傅家的小公子,而无媒而合的夏离忧成了外室,雪清欢成了庶子。夏离忧既无脸回家面对母亲,亦痛苦爱人的背弃,竟抛下孩儿服毒自尽了。雪空水本想将雪清欢带回京中抚养,但太傅公子哪里能容忍庶子存在,雪空水便将雪清欢丢回本家抚养。
万幸,夏离忧亦有忠心小厮在侧,速速传信无忧谷,无忧谷谷主夫君早逝,唯有一爱子养的单纯不知世事,得知爱子遭遇后一病不起,将孙儿妥善交付给徒弟们之后便仙逝了。
雪清欢由师父,师叔母们养大,比起那个十天半月才回去露一次面的本家,无忧谷是他唯一的家,师父更像是他的亲父。
回到无忧谷已是深秋半夜,师父与师叔母们墓前的枯叶师姐师弟们日日妥善收拾。日夜兼程,雪清欢早已疲惫不堪,但是他想第一时间见见师父。
他这一生,母亲不爱,父亲与祖母早逝,亲情缘淡薄,但师父慈爱,师叔母们各有爱护,师姐弟之间友善,亦有寥寥知己,除了出了澹台昀华那个异端,其余竟也说得上不错了。
雪清欢放松身子倚在师父墓前,“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师父名曰:路松风。
这是这几年来他最放松的时刻了,他好像还是那个躺在师父怀里撒娇不知事的孩童,这样静谧的唯有风声的空间里,“即便在此刻乘风归去,我也甘愿了…”雪清欢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