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大营,云琳被几个士兵押解着来到了一处空地。姚苌带领着众人站满了周围。云琳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姚苌,道:“不知陛下如此劳师动众押解云琳来这里干什么?”
姚苌不禁哂笑了一下,“现在,难道你还看不清吗?”
云琳顺着姚苌的视线抬头看向了一旁手里拿着大刀的刽子手,这下她才终于明白了姚苌的真实目的——原来他竟是想杀了自己!
云琳望向姚苌,有些不解,“陛下不是说好了会放我一条生路吗?怎么如今竟如此厚颜无耻,公然反悔?难道说,这还是真印证了‘你们秦人个个都狡诈成性’这句话?”
“反正你即将死到临头了,我就让你再多说一会儿,免得一会儿上了黄泉,没有人肯再愿意听你说了。哦,朕差点忘了,黄泉路上的都是些鬼,这些鬼又和你素昧平生,自然你会没人倾诉。”姚苌笑了笑,说。
“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云琳,云琳姑娘,她,她……”一个士兵跑到姚兴的营帐着急忙慌道。
姚兴一听到“云琳”的名字,瞬间从位子上站起,一脸慌张地问:“云琳她怎么了?”
“云琳姑娘,云琳姑娘她马上就要被陛下问斩了!”
姚兴一听,彻底慌了神儿。不安与恐惧的潮流瞬间涌上他的心头。随后,他问了问斩地点后就立刻让士兵退下了。
“阿琳,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姚兴一辈子都不心安的!”
姚兴在原地急的直焦头烂额。突然,他灵机一动,从屋子里翻出了一块儿黑布,将自己的口鼻蒙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就迅速飞奔出去,解救他的心上人去了。
后燕这边,慕容宝已经完全恢复,正在慕容垂营帐里和众人一道在与慕容垂商议着事情。慕容宝耷拉着脸,怏怏不乐地坐在那里,时而说些时而不说。何止现在他因为失去心上人而心不在焉意志消沉,慕容垂亦因为段皇后危在旦夕更是如此,甚至,都快听不到他那虚弱的讨论声。
曾经的那段时光虽然已相隔不知多少个岁月了,但是依旧不曾斑驳,完好如初,无比的幸福自在。
“悦儿!悦儿!你跑慢点,等等我!你再跑那么快,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回忆中,年轻的慕容垂正和段皇后(也就是段悦儿)你前我后追逐嬉闹着。这时的段皇后,如花似玉,肤白貌美,活一个美坯子!慕容垂也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你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连一个女子都跑不过!?亏你们还平时领着千军万马上前线冲锋,怎么,现在那股子劲儿就又拿不出来了?”段皇后俏皮地取笑道。
慕容垂看着一脸顽皮的段皇后,气喘吁吁道:“悦儿,咱们还是先歇歇吧,实在太累了!我现在双腿发软,真的跑不动了!”
段皇后撇了撇嘴,看着坐在地上喘着大气儿的慕容垂,一脸不相信地说道:“”“你休要骗我!你们男人的这些伎俩我早都看腻了。识相的,赶紧起来,继续!我可事先告诉你,如果你追上我了,我就会乖乖答应嫁给你;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染指我半分!”
说罢,段皇后又继续向前飞快地跑了起来,可是,跑了半天,都没见慕容垂的人影儿,段皇后不禁往后面一看,发现慕容垂还坐在原地。这次,倒是没见得很累了,只是不知道盯着地面在想些什么。索性,段皇后也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急忙来到了慕容垂身旁,和他身子紧紧挨着坐到了一起。
“喂!呆瓜!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儿!”段皇后有些好奇道。
慕容垂紧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没什么,只是心中突然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罢了,不过你别太过担心,过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
“莫名的悲伤?”段皇后有些费解道。这时,段皇后突然眼前一亮,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阿垂,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一定又想念起了桂娘,对吗?”
慕容垂只是又叹了一口深深的长气,没有回答段悦儿。段悦儿不想看到自己喜欢之人因为悲伤过度而损了自己的身子,连忙将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了慕容垂那英俊的脸庞上,轻轻安慰道:“阿垂,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请节哀!桂娘她是个好女人,亦是个好妻子。她聪明善良,又温婉贤淑蕙质兰心,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好女人!以前,我只是非常仰慕她的大仁大义,对任和人都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呵护有加;而今,除了这些,我却唯独更佩服她那大无畏的勇气和对你的真挚而又至死不渝的爱。纵使沙场冷酷无情,但她为了救你突出重围,不惜自己披挂上阵,与你共同进退。当时,我想,你二人在战场上共同肩并肩一同作战想必是今生最幸福的一刻,无论以后过去多少年,这段时光依旧崭新如初,恍如她从未真正离开过你的身边一样。阿垂,我其实一直都是非常爱慕你的,只是我却不能强人所难,硬生生地做出横刀夺爱令自己都瞠目的事情,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虽然我短暂获得了你的爱,但却不是永恒的,终有一日,你发现了我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残面目,你也定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份爱亲手打碎掉,因此,我选择向我自己妥协,选择向命运妥协,甘心退出这第三者的位置,好好去成全你和姐姐。惟愿你们幸福美满,我就已经心满意足,此生再无所求了。”
慕容垂紧紧抓握住段悦儿的手,使其凑到了自己的嘴边,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段悦儿,看着眼前这么明事理的好姑娘,轻轻道:“谢谢你,悦儿!我慕容垂发誓,只要我慕容垂活着一天,就一定不会辜负你一天!其实,悦儿,在曾经,我也对你动过一些情,可是,我心里自始至终都装满着娥娘,我……”
那大阵儿大阵儿喷洒在自己手上的热气儿瞬间将段悦儿的心给融化,她饱含深情,摇摇头,笑着道:“没关系的,阿垂,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思,你是一直爱着桂娘的,正是这份坚贞不渝独一无二的感情,让你不允许再去爱第二人,也不想让你再去爱第二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是不会怪你怨恨你的。从始至终,我对你们的这份感情只有惊羡仰慕的份儿,又何谈怪罪愤恨呢?我之前说过,桂娘她是个非同一般的好女人,哪个男子若是能娶到她,必是他三世修来的莫大的福分,只要你能和她就此幸福快乐,我庆幸都还来不及呢。”
慕容垂看着眼前的段悦儿,顿时满眼激动的泪水,将其紧紧拥入了自己的怀抱,“悦儿,看着你如此宽厚善良,让我不禁一下子又想起了桂娘,仿佛她并没有真的离开我而去,而是又活生生地坐在我身旁,和我说长道短,好不自在!你知道吗?我当初对你动过心也全是被你身上所散发的和娥娘一般的气质所打动。记得当年,我和娥娘在东晋的皇宫内认识,自打看到她眉眼的那一刻起,仿佛有一双大手正用力地将我的心向她那里拖拽。当时,她的父亲是东晋赫赫有名的大官儿,非常阻止我们在一起,还有我的父皇,在后来我们朝拜完东晋回来的时候,也很快就得到了风声,态度无比强硬,硬要阻止我和她在一起,活生生地拆散我俩。父皇看我依旧是一个不服劝的劲儿,用尽了威言恫吓,甚至,不惜将我拖入牢房,将我狠狠鞭笞,直到我同意从此以后和桂娘断绝来往。可是,我又是怎会是轻易就乖乖低头屈服的一个人?当时,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为了这份爱情视死如归的准备!父皇或许念着父子之情的份儿上,没有再把我往死里打。他放下鞭子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当时,我被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遍布这渗血的长长的伤痕。可是,为了这份爱,这点儿痛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当挠挠痒罢了!与其与这点伤痛相比,真正的爱不得才是直接能要了我的命的疼痛,那痛,我是一刻也忍受不了的。后来,老天终究还是站在了我们这边,让我终还是和桂娘走到了一起,不仅如此,她还为我生下了五个大胖小子,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是不知该用何言语来形容了。可是,后来,老天终究还是怜悯腻了我们,转身带着桂娘头也不会就离开了,一切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到东晋前,依旧,我还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再在皇宫四周游荡。桂儿离去后的那段日子,我整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肝肠寸断。我曾经想过就这么一了百了,到那边再去和桂娘继续这段情缘。于我来说,她实在对我来说太过重要了,甚至重要的已然超出了我的生命。她早已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旦残忍被割去,那和直接摧毁了我的生命有何区别!最后,日日承受那锥心刺骨的还不是我!我当时真的恨啊,恨老天为何这么狠心,不肯一直大发慈悲,让她一直在我身边待下去,偏偏要这么狠心的将她从我身边夺走,让我们永生不得再见,每日,我梦里全都是她,她告诉我,让我不必再为她挂怀,她在哪里一切安好,不要因为她的离去而成了我施展抱负的羁绊,否则,她就是死,也不会安心的。说完,她便在我面前化作一缕轻烟,永远地消散了,连给个让我挽留的最后机会她都不肯给。现在,身边又了一个知我懂我的你,我的心里一下子顺畅了许多,不像之前,因为曾经的痛苦而将自己心里的空间堵塞的密不透风,有你突然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堵塞我心里各个空间的痛苦也顿时消散了许多。悦儿,我喜欢你!虽然这份爱不及桂娘那份沉重,但是我还是一辈子会对你好的,始终对你不离不弃。”
听了慕容垂这一番肺腑之言以及最后对自己真挚的告白,段悦儿的心顿时被彻底熔融。她深情地望着慕容垂,道:“阿垂,我知道,你其实大可不必说的。虽然你向我吐露了你的心意,告诉你对我的感情,虽不及桂娘那般厚重,但是只要有你每天身边相伴,每天可以与悦儿互诉心事,悦儿就已经很知足了,悦儿在无别的所求了。”
慕容垂欣慰地笑了笑,将段悦儿拥入怀里抱的更紧了。
再美的回忆也会迎来结束的一刻,即使它美得不能再美。慕容垂心中充满着对刚才那段记忆的不舍,低下头,流下了两行泪水。
“报——”一个士兵满脸慌张地跑了进来,道。
慕容垂正处在伤感之中,并没有留意到进来的士兵。慕容农看了看上面抚摸着额头,低下头思绪万千的慕容垂,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就向那位士兵问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启禀殿下,方才,方才小的在放哨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后秦大营疑似正在处决一个犯人,还是个女的,小的出于好奇,有向前挪动了几步,这才看清,原来那女子并不是别人,而是前些日子的云琳姑娘,此刻正要被姚苌问斩。”
一听到“问斩”二字,慕容宝彻底被吓的慌了神儿,他站起身来,来到了那个士兵面前,一把扯住了士兵的衣服,一脸严肃烦又夹带些点儿愤怒,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云琳她怎么了?”
“回回回禀殿下,小小小的刚才看到,那那那后秦姚苌正正正要对云琳姑娘施以问斩,恐怕过不了一时半刻,云琳姑娘就会被,就会被身首异处了。”士兵脸色慌张,语气结结巴巴道。
慕容宝一听,这可彻底乱了阵脚。顾不了那么多了,救自己的心上人才是重重之重。随后,慕容宝冲破了众人的阻拦,直接向后秦大营飞奔而去,但是才走到帐子门口,一只腿儿刚刚迈出,一只腿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上时,慕容宝就被慕容垂的一阵拍桌怒吼给震在了原地。
“混账东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难道是想让我大燕再白白送他大秦一条人命不成?难道你忘了你上次从后秦死里逃生的经历了吗?”
慕容宝转过身子,看着已经从悲伤中缓过来的慕容垂,道:“父皇,儿臣自是没忘记,也不敢忘记,至于为何不敢忘记,那便是因为儿臣的这条命全赖琳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来的,如今,她即将罹难,马上就要死在姚苌那贼人的屠刀下,儿臣身为爱她之人,又岂能坐视不管?还请父皇恩准,容我即刻去解救琳儿,儿臣保证,此次必不会再给大燕添上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垂笑了一下,说:“你以为这麻烦是你想不平添它就不会添上了吗?你说的倒是轻巧!如若你此次解救不成功,再次和上次一样,被后秦抓住,牢牢悬挂在半空之中,随时等待着被扎成肉泥的悲惨结局,那到时候,为难的,还不照样是我大燕!父皇知道你对云姑娘的喜爱,父皇这么些天也着实想通了不少事理,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我又何必去继续当这个见不得别人好的恶人?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朕若再这么执意如此,致使我们父子相互寒心,甚至最后反目,一切都将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可是,宝儿,如今朕是想通了,但是朕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最后落得个万劫不复之地,你要明白,朕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和云姑娘将来幸福好。如果此次你执意一意孤行,孤身一人前往敌方去救人,那到时,你和云姑娘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的份儿了,到时,你让朕如何自处,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难道,到时你真的就心甘情愿在那边看着你的生身父皇遭受世人无尽的谩骂,说父皇是个不仁不义之人,随意就放掉自己的儿子去白白送死,真是枉为人父!到时,你觉得你会安心吗?”
慕容宝的情绪顿时松动了许多。他望着上面依旧对自己爱护有加的父皇,满眼含泪,道:“父皇,儿臣感激您对儿臣的一番疼护,可是如今云琳已是命在旦夕之势,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父皇,难道您忘了,云琳自从入了我们大燕大营,日日不眠不休照顾那些伤残的士兵,还凭借着自己之前对医术的那么一点儿钻研,积极在军中救死扶伤,治好了许多士兵,现在外边的许多士兵都感念着云琳对他们的好,我想,当现在外边的这些士兵此时见到他们的救命恩人无辜惨死,他们会作何感想?想必也会和儿臣一样悲痛不已,痛心疾首。父皇,难道我们就真的要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眼睁睁见着云琳被那群残暴不仁的畜生弄的身首异处?难道您心里到时真的过意的去?”
慕容垂愣怔了片刻,道:“云姑娘她是个好人,在此期间的确是为我们做了不少的好事,可是,如今我们干冲动也丝毫无济于事啊!若想真正解救云姑娘,我们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不能就这么硬冲过去,正中敌人的下怀!”
“启禀陛下,帐外有个自称是皇宫的人前来觐见,说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向陛下禀报,看样子,好像还挺危急的样子。”一个职位稍稍高点的将士前来禀报道。
一听到是有关皇宫的,慕容垂立即就猜到了什么,心里顿时乱成一盘散沙。他连忙让将士将外面的人请进了帐内。慕容垂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段皇后的贴身医官。慕容垂脸上一派焦急之象,连忙问道:“爱卿,这么行色匆匆可是皇后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