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春注意到,咳嗽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小友,我见你频频侧目那位小友,可是有什么恩怨?”
众人这才顺着柳群玉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明易,恍然大悟,禁不住窃窃私语。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差得要死……”
“柳群玉不会当众殴打明易吧?——天呐不要,我可不想被波及……”
“我倒是想看,直接打起来那多带劲啊……”
他们的讨论虽然小声,但还是逃不过李仪春的耳朵。他听了以后,对自己原先的揣测有些狐疑。原来这两人是仇人吗?那怎么这弟子是一副看负心人的神情?
柳群玉抱拳:“他是我同门师弟。我原本有些事要找他……现在,罢了。”
又是渺宇尊者的弟子。李仪春讶然,看了明易一眼。看着这两人气质迥异,尊者怎么选择迥然不同的弟子为徒弟呢?
明易听到他的话,有些慌乱地抬起头:“不……等等,什么事?”
柳群玉定定地看着他,并未说什么,同李仪春告歉后,便掉身离开了大殿。司光霁见状,藏进人群里,偷偷跟了出来。
明易下意识想要追上去,被池行抓住了。
“你去哪?这可是难得的听大能讲道的机会?难道你要走吗?”池行压低了声音,诚恳道,“而且你不是对无情道感兴趣吗?要修无情道,可不能这么容易被影响情绪。”
明易迟疑了,他脸色显露出一种踌躇的愁容,片刻后,他缓慢道:“不……避而不谈不能得到了悟,如果师兄选择的是拿起,那我便不该……替他放下。”
说罢,他便笃定地抽身而去,追随着柳群玉而去了。
“你说什么?”池行听不懂,“什么他的选择,喂,你去哪儿?”
李仪春摇摇头,叹了口气,提醒众人:“莫要对他人的道有所置喙,顾好自身事,莫要被影响。”众人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李仪春。
他虽口上这么说,但他那颗易于感动的心又不禁转动起来,不免对明易和柳群玉两人的命运产生了忧虑。
“嘿,群玉,去哪儿?”
司光霁抱着胳膊,快步跟上柳群玉。
“去走走。”柳群玉看他一眼,“你怎么出来了?”
“该听的都听的差不多了,对我并无裨益。”司光霁耸肩,“这位前辈修的是那种禁欲无情,与师尊教我的无情道不甚相同,甚至相悖。”
“那也不一定对你没有可取之处。”
司光霁摇头:“非也,若这么想,人生里便都是不可错过的东西。我若这样,还怎么轻松地拿起放下?”
他瞧着柳群玉心情低落,便又道,“怎么心情不好?因为明易吗?我听乐仪说,你对他的情感似乎不太一样。”
“我对他的情感不一样?”柳群玉怔了一下,“他为什么这么说?即便是有一些不一般的关系,也不代表我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感吧?”
“你说的那不一般的关系我也知道,只是……”司光霁耸肩,“若是没有例外的情感,你又怎么会允许他做这样例外的事情呢?”
柳群玉哑然,垂下头,蹙眉。
“我不太确定。我对他是什么情感呢?”
他似乎在自问。
“某种激情或迷恋吧?”司光霁思索,“那次在云天秘境你差点亲自把他送走,若说多在意,怕也没有。”
“若是现在,我不会那么做的。”柳群玉辩解。
“那就是这份浅薄的激情又深邃了一二。”司光霁道,“要我说,纠结不如试试,像道侣一样相处,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你也告诉我不要克制,你又为什么克制呢?”
“我克制了吗?”柳群玉迷茫,“可是并没有拒绝他。”
“你拒绝了他的情感。”
司光霁很快又补充,“你时常拒绝过深的情谊,无论是什么情。哪怕是友情。”
柳群玉陷入回忆。
他和乐仪、司光霁之间的友情,几乎是乐仪强求来的。柳群玉和司光霁都是一向独来独往,不怎么与人为善,也对同门不感兴趣。
是乐仪擅自闯入他们两人的生活里,强行把他们当做朋友。
司光霁倒是并不拒绝,只是,柳群玉在和乐仪关系越来越深的时候,曾几度避门不见,甚至为此感到恐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慢慢接纳了。
“我拒绝了他的情感吗?”柳群玉眉头紧缩,满脸迷惘,“我跟他说,我也愿意再进一步试试看……可是,他甚至打算去修无情道,而且,似乎还想着摆脱我。”
司光霁这才明白自己的挚友在愁些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还能怎么做呢?我又不能逼着他不去修无情道,那是他的选择,我有什么立场反对呢?”柳群玉失落,“他若想断,那就……只能断了。”
“可是你的情感怎么办呢?”司光霁面露忧色, “你因此而生的悲伤,被辜负的期待,被放弃的不忿,难道你要因此扼制吗?”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柳群玉蹙眉。
“要我说,”司光霁忍不住夹带私人情感,“咱们找个机会套麻袋揍他一顿,要么就好好地和他吵一架,把这样的难受的情感发泄出去才好……你若始终隐忍,对自己的情感避而不谈,终有一日会遭受反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