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亚斯听完倒是一愣,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
“等一下,是他告诉你这批DM实验体的中转地址的?不是你自己查到的?”
燕无乐重重地“嗯”了一声。
提亚斯死水般的神情忽然动摇:“那说明……他是个好人。”
我没看错人,是吗?他喃喃道。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一面墙前。
倒计时只剩三分钟时,提亚斯从一块砖后掏出了一叠文件。
倒计时还剩两分钟,燕无乐完成了文件扫描。
她将文件还给提亚斯,只见他随手一放,没再遮掩。
倒计时不足一分钟。
窗外,警笛乍响,越来越清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燕无乐夺门而出,又在离开前回头。
视线相交,提亚斯却对她摇了摇头。
去意已决。
“快走吧,还来得及。”他平静地说,“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向阿维那小子告别。”
“他是无辜的,我欠他一个道歉。”
倒计时仅剩十秒。
燕无乐深吸一口气,她脚底的水泥地微微发颤,数十米的台阶下传来密集又沉重的步伐。
她郑重地向提亚斯点了点头,随后朝上跑去。
楼梯间阴风阵阵,在不规则的空间内横冲直撞,它们在耳边化作一把把闸刀,扎得她生疼。
疼得她想要忽略那粗暴的破门和暴喝声。
脚边越发狭窄,眼前却越发明亮,最后一阶台阶后,是一扇密闭的天窗。
燕无乐的机械臂蓄能完毕,“轰”地一声将它砸开。
与此同时,弯弯曲曲的楼道内,似乎传来一瞬明亮的光。
下一秒,巨响与碎石就一起袭来——
是那个环形的机械炸弹。
浓烟滚滚,和燕无乐一起从天窗钻出。一道悬梯从天而降,待她抓紧后又立刻收紧。
黑烟卷曲向上,附着在扁舟的腹舱表面,涂画出一片灰蒙蒙的弧面。
应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抓紧,飞船马上升空!”
入仓之前,燕无乐低头看去,那道天窗已变得遥远不清,浓烟和黑夜融为一体。
应霁把她扶起,光洁的舱内被灰尘脚印覆盖,“还好吗?你一直没回我的消息。”
“提亚斯……”
但下一秒,她又紧紧闭上了嘴。
有限的机舱内,她意识到另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阿维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衣角已被捏得发皱。他定定地看着灰头土脸的燕无乐,呼吸急促:“……提亚斯?”
“你刚说的是提亚斯,对吗?”
“……”
顺着打开的舱门,些许浓烟窜进了舱内,味道刺鼻。
他的视线从燕无乐脸上离开,飘向粘黑的舱壁,又落到越来越远的大地。
阿维静静地望着,直到泪水落下。
燕无乐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犹豫半晌,最后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单薄的衣服下,是他凸起又硌手的脊骨。
不说话的含义,阿维知道。舱内静悄悄的,只有他小声的呜咽。
燕无乐取来毛毯,默默给他披上。
她也有些无措,半晌,她调出了机械臂内录制的音视频。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向阿维那小子告别。”
“他是无辜的,我欠他一个道歉。”
机舱内回荡着提亚斯沙哑又平静的声音,和平时不同,阿维一直觉得他是个充满活力的老头。
他愣愣地听着这两句话播放,暂停,又播放。
不知多久过去,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紧紧搂住,如同当年在垃圾场第一次见面时,提亚斯揽着他递上合同的瞬间。
阿维失声痛哭起来。
极夜城又飘起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