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逼仄,她转身时耳尖擦过他的棒球帽檐。
“闭眼三秒,有惊喜哦!”
视线昏暗,尚哲礼叛逆地睁着双眼。
她听见了卷帘门哗啦升起的声音。
午后阳光涌进来的刹那。
她看到错落的玻璃穹顶将光线折射成道道彩虹,看见了由生锈传送带改造成的悬空花架,上面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在齿轮缝隙里探头探脑。
艾陆华撒欢似的奔向卷帘门后的世界,他蹲在一个旧机床改装的咖啡吧前,用他独具特色的湾湾腔同店主讨价还价。
“多加奶泡嘛,你看小姐姐都被晒蔫了……”
顶楼保留的老式排风扇仍在转动,扇叶间隙透过的光柱里漂浮着改造时未清理尽的金属粉尘。
捧着意外获得的免费拿铁,尚哲礼不由喟叹出声,她举到唇边情不自禁又嘬了一口。杯柄上缀着的机器猫歪歪扭扭的。
转过头瞧见艾陆华在给咖啡师小姐展示手机相册:“这张超赞的!你站在光瀑里的样子,超像机甲少女降临废墟……”
他竟不知何时偷拍了自己仰头看钢架的背影。
尚哲礼盯着那张照片端详片刻,忽而出声:“等下把这张发给我。”
“好啊好啊!”艾陆华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下一瞬又委委巴巴凑近她,“可是我还没有加到你欸……”说着无比丝滑地递过来手机。
拿回手机的艾陆华好似周边都在冒着小花花,他又指了指外挂消防梯:“要不要去顶楼看落日?这个角度拍逆光超有feel的!”
不等回答就窜上去三米高,转身张开双臂:“放心啦,摔下来我会当肉垫的!”
见她真的开始爬,又慌慌张张伸手来扶:“慢慢来捏,你手好冰……”
楼顶。
夕阳把生锈钢梁染成蜜糖色。
艾陆华闲不住似地用鞋尖拨弄着屋顶的玻璃碎渣,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冷却塔残骸上,随着他的动作变幻出奇怪的形状。
“其实这里晚上更酷,”他压低声音嗫嚅着,“上次我发现……”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喷嚏打断,揉着鼻头的样子像只淋成落汤鸡的小狗。
下一瞬他又精神起来,蹦到冷却塔边缘,单脚踩在生锈的护栏上摆出超人姿势:“看到那个水塔没?我上周用荧光漆画了——”
话音未落,锈蚀的护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尚哲礼箭步上前,揪起他的领子就把他往后拽。他踉跄后退,重心不稳跌坐在隔热垫上,扬起一片白色粉尘。
“感觉怎么样?这位正在偷吃糯米粉的仓鼠超人?”尚哲礼的指尖戳着他发间的泡沫碎屑,开怀笑出声。
艾陆华转了转呆滞的脑子,从兜里摸出一个粉色兔子创口贴。他举起正在渗血的胳膊,看着可怜兮兮的:“好痛痛喔,帮我贴创口贴好不好哦……”
“你给我一个,我就帮你贴。”尚哲礼宣布她觊觎上这只粉色兔子了。
“是不是超——可——爱——”艾陆华拖着夸张的音调,举起胳膊对着夕阳摆弄着,“我要发ins说这是救命恩人给的勋章啦!”
尚哲礼没理这只战损的的小狗。她拿起旁边的喷漆罐,在地面画了个炫彩火柴人,手上还蹲着只粉色兔子。
艾陆华则开始拍起视频,镜头随着他倒退的脚步摇晃:“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著名艺术家尚小姐,此刻她正在创作价值十个亿的……哎呦!”
被绊倒的男生一屁股坐在旧轮胎上,手里还在坚持拍摄:“如各位所见,本台记者冒着生命危险记录……”
耳畔的话音渐渐远去。
尚哲礼靠在塔楼的墙上,半阖着眼睛听穿堂风掠过,沉睡多年的钢铁发出不同音高的鸣响,忽然就感受到了教授口中的“废墟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