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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三夜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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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并不能互相感染,悲伤却能。

同一片天幕下,林间枯坐的人,眼底青黑如淤滩生的青苔和泥藻。

从赵如意讲了那些话以后,他就成了苦行僧,不吃不睡,累了坐下,脑子里的念头一打起来就热气腾腾地暴走几里地。谢翩等人早就找不到他了。

期间,三匹觅食的狼想要撕碎他,他忘了怎么发疯地打了一场,三匹狼倒下了,他也浑身挂彩。

可胸口闷得像大钟扣地,不能透进一丝快活气儿,只能由着胡思乱想甚于狼口,把他的心也撕碎。

王曜一把背上的驼峰摘下来,他脊背挺直后个子奇高,这样的身材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但他不怕了,他把人皮面具也摘掉了。

他与许慕臻十丈之隔,眼前毫无斗志的对手,让他爆出一阵辛辣的讽刺:“窝囊废,看看你什么层次的人,也配抢我的位置?今天我送你上西天!”

许慕臻好像全无所闻。

王曜一凌空双飞踢,砸拳蓄力,勾拳打到许慕臻脸前,他好像才回过神,很淡漠地问了句,“许玉薤?”

许玉薤不知情由,只道许慕臻轻视他,更加怒火中烧。离得近了,他看清许慕臻身上的伤,上衣背后都撕出流苏了,暗红的血肉裸露着,像是动物爪牙钩烂的伤口。

——许慕臻被消耗过!那自己的赢面更大。

这场是许玉薤的背水一战!

仇由死了,他无法以假冒的身份继续参加天选,但许慕臻死了的话,许愚还不能接饮牛津的担子,他就有希望回归主位。许玉薤抓紧这游丝一线的可能,蛊惑自己扫清障碍,盲目地屏蔽局势,也许正因为意识到自己满盘皆输,才以性命押注。

比起流放的非人折磨,这些不值一提,他历尽万难回来,不成功便成仁。

许玉薤捂住口鼻,撒出大量迷药,这原是情事助兴的虎狼药,因能令人四肢酸软、神志昏昏,被许玉薤用来对付真正的王曜一,此时梅开二度对付许慕臻。

许慕臻呼吸一停,后退躲避,双臂格挡,转身鞭拳,潜闪之后抓肩击腹。许玉薤双腿前蹬,返身倒立触地弹远。许慕臻右弹拳打脸,许玉薤连续拍挡且推掌,转身后踹。高强度的身体对抗加速血液流动,药效发作更快,二十招之后许慕臻的脚步踉踉跄跄。

许玉薤哪肯放松,蹬树旋风踢,许慕臻纵然想躲,身体不听使唤,被他连续踏中后心。一株歪枝拦住许慕臻的腰,才没让他飞出更远,但许玉薤已经追上来,双手撑地,倒挂蹬腿。许慕臻头上挨了重重一踢,意识不大清楚,身体疯狂地打摆子,就在原地抽搐起来。

没等许玉薤再出杀招,赵如意甩鞭打来,鞭梢带起淋淋泥水,许玉薤伸手护脸,鞭子又强硬地甩过枝桠草叶,掀起一片湿泥的帘幕。

帘幕落下,许玉薤仇恨地盯着她。

“不要脸的女人,只知道趋炎附势,你是不是张过腿了?”

赵如意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反诘道:“你讨好我父亲在先,和萧黛瑰分手,登门跟我家提联姻,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印象中的许玉薤高俊傲岸,即使受教主和八长老的冷落也不会动辄变色,更没说过粗鄙至此的秽言,她几乎认不出这个人的本性了。

“许玉薤,你的骨气呢?做不成少主,你就不当人了吗?”

“我一朝失势,你跟丰隆怎么对我的?当初你有多不害臊地想嫁我,现在就有多讨好这乞索儿!”

“我现在要杀他,你识相的就躲开!男人间的公平对决,凭本事凭天命,他不配做饮牛津少主!”

赵如愿秀手一指,“我亲眼见你撒了药,公平何在?”

许玉薤唇角斜勾,“撒药不算本事,中药的算?我堂堂正正跟他过手撒的,他躲不开,是他技不如人!饮牛津有专修暗杀的神砂门,手段比我黑得多,每届天选,神砂门徒人数仅次于黄老越女,你说这不公平?何为公平?”

他指着心脏,沉声追问:“有人一文不名,有人生而富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公不公平!”

命运的安排强势难违,从不问人的意愿。

“把我从生身父母家领养过来,取个酒名,我何尝不明白自己是那人表深情的道具。哼,如果许慕臻没有出现,这一切我看在报偿的份上,甘心受了。你怎么不去问天穹上那个人要公平?他明明有儿子,还来消遣我!折辱我!害我贻笑大方!”

赵如意急道:“你要讨说法就该找教主,他吃了那么多苦,又该找谁算?”

许玉薤似一条毒蛇,不带感情地看她,“他吃什么苦了?”

“修炼之苦?孤独之苦?那也算?我没受过吗?”眼神像要在赵如意身上钻个深洞,“你没受过吗?萧黛瑰,萧鹤随,谁没受过?”

他双臂一展,包罗起芸芸众生,“吃同样的苦,能求得他那样结果的有几人?你以为我差在不能吃苦?可笑,真是那样我服他。”

赵如意无话反驳。

他二人与云将、冯异年岁相仿,四人在饮牛津一起长大。即使许玉薤的地位高一些,最开始他们也没有尊卑顾念,读书的时候一起翘课,闯祸的时候互相串口供。

直到列缺长老惨死。

萧黛瑰一夕之间变得谨言慎行,但另外三个还会陪她难过、哄她开心。许玉薤向她告白,他们就秘密地恋爱了,赵如意和萧鹤随帮他两人打掩护。但他们又断崖式的分手了,对如意鹤随都没有解释。从那之后,四人的关系像涂了一道防水油层,密而不亲。

萧黛瑰率先当上云将长老,萧鹤随成为冯异长老,此后许玉薤向丰隆请求联姻。四种人生在各自不同的道路上分明。

意识散漫,却又足以明白他们的对话。许慕臻突然大笑,但笑声听起来却比荒山穷途的兽哭更苍凉。

许慕臻原先只道自己太难,现在看是人人都难,生若是不尽的痛苦,又何必执着于生。他摇摇晃晃地撞过去,揪住许玉薤的黼领。许玉薤料想不到他力气仍大得惊人,被他拖拽到泥潭里,污了全身。

“好哇,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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