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伪人为什么会失忆呢?因为那是对它们的惩罚,它们本来就是假的。”梅赫达的头越来越晕,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膛里传来风箱般的尖锐嘶鸣。
他需要镇静剂。他朝医疗箱扑了过去,然而膝盖传来的钝痛却提醒他,他摔到了地上。
他动弹不得,直到一双手扶起了他,是奇雅。她和伊莉亚的脸悬空在他的上方,眼里带着慌乱,但他的视野很快就被黑色的浓雾夺走了。
他感觉到有人在流泪,但他不知道是谁。
最后的记忆里,母亲严肃地看着他,拆开一个医疗包,将某个仪器放置在他额头。
“他还好吗?”他听见M’tra先生问。
“没问题的。”伊莉亚说。
……
梅赫达从奇怪的醉酒中醒来,已经是半夜,他恍然惊觉白日里和奇雅的争吵是多么愚蠢。那番“高谈阔论”不会显得他见解独特,反倒是铁石心肠。
也不知那时他到底发的什么疯,为何会突然失控。
懊悔充满了胸膛,他点开终端,奇雅和母亲的头像都显示着“勿打扰”。管家的定位显示,两人一个在实验室,一个在卧室里。
他下了床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口,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敲响房门,可里面没有丝毫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奇雅好像在躲着他。她每天吃完早饭就会和M’tra先生出门冒险,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饭后,她又和母亲钻进实验室,而实验室的大门说什么也不对他敞开。
他尝试着每天都在奇雅回房后敲她的门,但这扇门,就像永远合上了。
这个冬至节除了第一天,其他简直就是灾难。临别之时,伊莉亚却若无其事地和奇雅互相轻吻面颊,又一齐把他无视。
乔治·威德尔舰长再次热情接待了他们。这回,奇雅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舱房里,没在他床上打滚。
回到基地后,他就没有睡过安稳觉,总是被噩梦惊醒,梦里他反复看到那片沙漠,还有五具看不清面孔的尸体。
他糟糕的精神状态甚至影响到了脑部神经。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客厅里,家具的摆放不在记忆中的位置。
他查阅管家系统,发现了他自己活动的痕迹,健康宝判定为典型的梦游症状,建议他服药加看心理医生。
他不知道这段可能无疾而终的感情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影响。而更令他绝望的是,他忘不掉她的同时,她却可以。
有时候他会在走廊里碰见奇雅,刚开始几天,她表现得很伤心,但很快她的步伐重新恢复了轻快,脸上笑容依旧。
是谁在安慰她?
她似乎不是独自一人。梅赫达在一次跨部门紧急会议中,假装碰巧从她身边路过,在她身上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终端分析显示,那是残留的男士香水。
有人在陪伴她。
她总是在晚上推拒掉朋友们的派对邀请,独自离开。嫉妒悄然之间占据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黑暗的轮廓,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她的伴侣。
“你听说最近基地里的传闻了吗?”午休时,上司卓新端着饭碗神秘兮兮地挪过椅子,“奇雅少校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伴侣终于在基地里现身了。”
梅赫达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僵硬得连脖子都没扭过来看他一眼。
卓新还以为他照常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只自顾自地说道:“有人碰巧撞见她去生活区和人约会,还在宿舍楼里不属于她的地方转悠。”
“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得到了她的青睐。”他用筷子夹了一个肉丸塞进嘴里,含糊着说,“但是上将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个女婿,她从来没有提到过他。你说他们俩会分手吗?”
就算分手,恐怕也不会轮到他了。
他松开手里被捏到变形的手柄,没告诉卓新刚才在食堂的经历。
“少校,少校。”文书官蹦跳着来到奇雅面前,“我那个报告写得没问题吧?指挥部有没有再找你?”
“谢谢了,只是点小小的意外,上面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几个秘书处的伙伴一起约好去打壁球。”
奇雅的脸上浮现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这几天我要和我的伴侣待在一起。”
文书官惊讶地吸了口气,手捂住嘴:“他——是他吧——他来中央基地了吗?”
“是的。”她点着头,“明天见,千代。”
转身的时候,她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梅赫达躲藏的走廊,很快离去了。
然后,她就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