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满意,还是另有深意。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脸上总算露出几分放松的神情,转眸对墨行渝道:“便如此办罢。”
话落,这场御前对答,算是过去了。
墨行渝嘴角含笑,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凌凰一眼,恭谨拱手道:“谨遵圣谕。”
陆凌凰垂眸再次叩拜行礼,才退了出去。
墨行渝并未随她一同离开,而是依旧稳立在楚珩身侧,姿态从容,神色淡淡。
楚珩目送陆凌凰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敛眸沉思片刻,才淡淡开口:“墨卿,你倒是会提携人。”
这句话并未带有责备之意,更多的是一种直白的点破。墨行渝闻言,眉眼含笑地看了帝王一眼,缓缓道:“臣若不提携,陛下如何用她?”
楚珩微微挑眉,眸色敛去情绪,语气淡淡:“她未必愿做孤臣。”
墨行渝低笑了一声:“陆编修勤勉,三个月的试练刚过半月,便能写出此诏,足见功底。”
他顿了顿,目光淡定自若,却像是落子于棋盘之上,随手推了一步。
“陛下不若再看看。”
楚珩未置可否,沉默片刻,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息,才道:“墨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语调平静,然而眼神晦暗不明。
墨行渝却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一贯的从容淡定,微微躬身:“臣自有分寸。”
楚珩盯着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那便随你吧。”
*
秋狝诏文一出,朝堂顿时哗然。
御史台、兵部、工部、礼部,乃至少府监、尚衣局等各司,皆不得不各自揣度其中深意。
诏文措辞虽不偏不倚,却字字藏锋。
其中既未将责任明确归咎于任何一方,亦未有分毫宽宥之意,反而将秋狝安防之事,提升至“御前各司皆责无旁贷”的高度。
这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在秋狝一事中推脱责任的各部顿时噤若寒蝉,生怕自己成为风暴之中的替罪羊。
而在满朝文武之中,最先坐不住的,便是端王一党。
诏文虽未明言有人蓄意激怒猛兽,但其字里行间的暗示却不言自明。端王府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如今这道诏文一出,朝臣间的风向便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朝堂震动之下,各方势力的态度也渐渐显现。
兵部尚书李华铮在朝议之上拱手进言,称秋狝安防确有不足,兵部愿意与各部协同整改,以免再生疏漏,言辞谨慎,进退得宜。
工部尚书则在三日内连呈两道折子,提出加强秋狝围猎场所的工程改建,旨在将安防问题引向工部领域,避免兵部和尚衣局背负过多责任。
尚衣局则立刻自请彻查宫内御用器物的匠作,借此脱身,甚至有意无意地指向少府监……
御史台更是紧盯此事,三日之内便弹劾了数名负责秋狝布防的下官,意图转移矛盾。
然而,真正的焦点,仍旧落在端王府之上。
端王虽未明言此事与己无关,却已开始在暗中调动朝臣,为自己博取支持。
一时间,朝堂暗流涌动,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而将这道诏文执笔之人,翰林院编修陆凌凰,也随之被推到了舆论的中心。
翰林院内,不少修撰、编修在私下里低声议论:“此文一出,陆编修可算是在朝中立住了脚……”
“是立住了,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周书柏偷偷对着沈如初低声道。
沈如初斜睨了他一眼,并未开口。